张武在医院里醒来，一个礼拜就能说话了，十天后两手才能抬起。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王八蛋马小冬！竟然让画眉嫁给我哥！”

第二句话是：“老子靠你先人的球球！！”

他心里恨死了，巴不得马小冬出门被车轧死，摔倒坐榴莲上，扎烂后面。

咋一觉醒来啥都不一样了呢？媳妇没了，家也散了。

“你住嘴！”

啪！爹老子张金平抬手给儿子一巴掌，他才不管张武是不是在生病？

“爹！你去找马小冬拼命！那小子拆散我的家，老子要弄死他！”张武不住嚎叫。

张金平说：“我先弄死你！这件事不怪小冬，是我求着人家做媒的，起初他还不乐意！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耍赖皮，他才答应的！”

“爹，你为啥要这样做啊？呜呜呜……。”张武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

“瘫痪两年，医生都说你不行了，根本醒不过来，画眉还年轻，能让她守寡？

她天天伺候你，可谓尽心尽力，那么好的女人，不帮她成个家能留住？

你哥坐牢的一年里，她每个月送衣服，送好吃的，跟亲妹妹一样，他俩已经产生感情！老子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要怪就怪你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折腾，把自己折腾这样简直活该！！”

张金平不但不心疼儿子，反而破口大骂。

他也是没有办法，形势所逼，不想春梅走，也不想张文打光棍。两个人结合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至今他都不后悔。

“画眉嫁给了俺哥，那我咋办，咋办？！”张武问。

“再娶一个不就行了？天下好姑娘有的是！”

“可我这个样子，以后谁跟我？”

“放心，等你好了，多挣钱做好人，绝对会遇到好姑娘的！”

张金平恩威并重教训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武没办法，还是哭，不断捶打胸口。

仔细想想，春梅能跟他过两三年，已经不错了，那么好的女人应该得到幸福。

哥哥张文也不错，就这么着吧，他俩都成亲了。

晚上，马小冬来看张武。同样说了不少好话。

他说：“张武哥，都怪我不好，是我亲手撮合了他俩，天知道你会醒？既然米已成粥，你干脆顺水推舟！我让张文给你补偿。”

“啥补偿？”

“钱啊，他俩这两年挣的钱给你一半，有了钱，啥大姑娘没有？是不是这个理儿？至于家里的家产，也给你一半，还有奔驰车都给你……。”

张武说：“你塔玛的上嘴皮子跟下嘴皮子一碰，我就成光棍了，你给点啥补偿？”

马小冬问：“你想要啥？”

张武道：“等我好了，老子要做蔬菜厂的总裁，代替我哥的位置，还有，他的分红以后也给我，否则老子决不答应！！”

这个条件有点苛刻，马小冬十分作难：“武哥，总裁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有能力啊。”

“能力个屁！我跟我哥一样，都是高中毕业，他能做，我为啥不能？”张武还不服气。

马小冬说：“行行行，他做正的，你做副的好不好？你们哥俩携手合作，我的蔬菜工厂都给你们管理中不？”

“这还差不多……。”张武笑了。

马小冬跟他商量好，第二天才敢让张文跟画眉来。

两个人走进医院，张武已经能坐了。

“武子……。”张文首先弄个大红脸。

“哥……。”

“对不起……。”张文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开口。

跟兄弟媳妇做夫妻，斧头山千古未闻。丈夫变小叔子，也从来没发生过。

荒诞，离奇，违背道德论理，全村人都会戳脊梁骨。

可为了自己的幸福，张文不怕，画眉也不怕。

“哥，画眉……啊不！嫂子……。”张武赶紧改口。

心里那个别扭啊，肚子里窝着一团火。

“张武……对不起。”画眉的眼泪也下来了。

她很想过去抓住他的手，解释一下，但手臂抬起来却又慢慢放下。

啥都不用解释，什么样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身份变了，再也不是夫妻了，男女有别。

“你俩别难过，事情已经这样，我只能祝福你们，哥，嫂子，你俩以后要好好的。”张武只能这么说。

因为他啥都改变不了，强制改变只是自寻烦恼。

以后这个家还怎么呆？天天一个锅里舀饭，一个院子里转悠，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

“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哪怕你早醒一天也好，可我跟你哥已经成亲，而且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

张武摆摆手：“不用解释，肉烂在锅里，咱俩从前……就当小叔子跟嫂子开玩笑了……。”

张武一边说，一边抓住哥哥跟画眉的手，让他俩紧紧握在一起。

他笑了，笑容非常苦涩。

“武子，你回家后打算干什么？王琦那边是不能干了，他的蔬菜工厂解散，要不然回咱村的工厂吧……。”张文没话找话道。

“算了，我想出去走一走，到外面见见世面。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

张武已经拿定主意，出院就走，家都不回。

张文跟画眉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两个人再次低下头。

果然，张武是这一年夏天走的。

两个月后，他彻底恢复健康，偷偷从医院消失。

那天，他的爹娘来送饭，发现儿子的病房空了，人却消失不见。

那时候，他已经锻炼两个月，行动自如了。

临走，他用手机给画眉发了条短信。

“画眉，请允许我最后这么称呼你。

你是我的一切，你是我的所有。当初，我也是为了你才搞成这样的。

你嫁给我哥，我不难过，不做我媳妇，做嫂子也好，反正咱还是一家人。

我走了，你跟哥别找，找也找不到。

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说不定再回来，已经当叔叔了，想想都高兴。

照顾好俺哥，照顾好咱爹娘，张武对你感激不尽。

弟张武拜谢……！

当时，画眉正在锅台前做饭，炖着鸭子肉，准备送到医院给他尝鲜。

拿起手机一瞅，女人的眼泪不知不觉掉落。

她又想起在水窑村跟张武一起的画面，男人救过她，给过她第二次生命。

张武那么混，结婚后却从没打过她，俩人也很少红脸，真是夫唱妇随。

命运让他们结合，又让他们分开，但心却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给张武回短信：“保重！盼着你早点回来。”

张武背着行李箱，回头瞅瞅斧头山，看着眼前生他养他的故乡，恋恋不舍走了。

他不想走，但必须走，要为哥哥跟画眉留下充足的空间。

这一走，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