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剑痴，薛长锋对太极剑法中未知的“潜龙部”存在极大的好奇心，也跃跃欲试要领教一番，他知道，柯潇然乳臭未干，其功力远远不如他，如果自己全力进攻，而柯潇然运用“潜龙部”的招式如果能够和他打个平手或者能够支撑超过二十招，那么就说明“潜龙部”的确是存在的并且其招式是科学有效的。

至于柯潇然会不会赢他，薛长锋想都没有想，因为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薛长锋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有遇到过可以赢他的敌手。

柯潇然十分懊悔自己刚才又犯了老毛病——又用进攻招式来和薛长锋硬拼，不过也难怪，自己和薛长锋第一招交手时，柯潇然觉得薛长锋的内力和自己旗鼓相当，不知道是薛长锋内力下降了，还是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功力大幅上升了，顿时觉得信心十足，便忘了自己原来的计划，直接去和薛长锋比快剑，最终导致了失败。

薛长锋毕竟是薛长锋，姜还是老的辣，“疾风剑”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

不过柯潇然有一件事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薛长锋一直都没有杀他，薛长锋的目的就是玄黄剑，为什么到手的猎物却一直不拿？

柯潇然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反正薛长锋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今天一定要报仇雪恨。

柯潇然舞起剑，做好了太极剑法“潜龙部”中的“起势”，这是对付太极剑法“飞龙部”所有进攻招式的万能姿势。

薛长锋的确没有看见过这种姿势，心中有些疑惑，心想自己的出剑快如疾风，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挡，难道这小子就凭这种看似奇怪的姿势可以抵挡住？

薛长锋心想，那我就用七成的功力来试一试。

薛长锋举起剑，先是挥动了一下，运好了气。

突然间，薛长锋腾起身，举剑便朝柯潇然胸口刺去……

其速度之快，堪比离弦之箭。

柯潇然后退一步，顺势将剑刃朝外一翻转，做了一个弧形动作，只听“噌”的一声，是两把剑剑刃相摩擦的声音，柯潇然没有用剑去硬挡，而是依靠“粘”法顺势将薛长锋的来剑轻松化解。

薛长锋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出招真的被对手如此轻易地化解了，看来这“潜龙部”中的招式真的是存在的，而且相当匪夷所思。

薛长锋是个孤傲的人，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剑法，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毛孩子手里，无论对手用的是什么招数。

柯潇然依旧两眼紧紧盯住薛长锋的一举一动，做好了再次应对他的准备。

薛长锋终于使出了全部功力，运用一招多式向柯潇然再度发起连环攻击。

薛长锋的剑犹如苍龙、或如猛虎，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柯潇然涌来。

柯潇然从未见过薛长锋如此猛烈的进攻，心中的确有些发虚，连连后退几步，但手中玄黄剑始终按照剑谱中的防御招式出招，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放松。

神奇的是，薛长锋的进攻无论有多快，竟然都被柯潇然的防御招数一一化解。

薛长锋大吃一惊，已经二十几招了，竟然对手的防守依然滴水不漏，自己的出剑要么就是扑了空，要么就仿佛是被一股力量粘住了，根本无法发挥威力。

二十几招下来，薛长锋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柯潇然更是惊奇，一是惊奇“潜龙部”招数的厉害，连薛长锋的全力进攻都能成功抵御，看来这“潜龙部”的剑法真是用来克制“飞龙部”剑法的利器，二是惊奇薛长锋今日的体力，才二十几招而已，怎么就如此吃力了。

薛长锋近乎疯狂了，他大吼一声，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发动进攻，如狂风暴雨般朝柯潇然袭去。

柯潇然不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薛长锋毕竟是天下一等高手，尽管“潜龙部”克制“飞龙部”，但薛长锋凭着精湛的剑法和功力渐渐扭转了局势，柯潇然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也开始喘起了粗气。

柯潇然心急如焚，用了“潜龙部”的招式竟然还无法抵御薛长锋的攻击，而只怪自己武艺不精、功力不济。

柯潇然的手心早已被汗湿透，剑柄也变得很滑，感觉都快抓不住了。

正当柯潇然快要支撑不下去时，形势又发生了变化——薛长锋突然停下了攻击，后退了两步。

原来，薛长锋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柯潇然盯着薛长锋，只见薛长锋脸色更加苍白，面容憔悴，呼吸急促，手里的剑也渐渐垂了下来。

柯潇然捏紧宝剑，蓄势待发，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薛长锋看到了柯潇然眼中的杀气，急忙又举起剑，但又渐渐地将剑再度垂下。

看来薛长锋的确比较累了。

柯潇然忽然大喝一声，如暴怒的雄狮，全力挥剑即朝薛长锋心脏刺去。

这一剑，柯潇然志在必得。

薛长锋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急忙举起剑阻挡，一下子便架住了柯潇然的玄黄剑。

可能是用力太猛，薛长锋突然露出了十分吃力和痛苦的表情。

柯潇然继续狂吼一声，用力将玄黄剑压住薛长锋手中的宝剑，并竭力用剑尖刺向薛长锋的身体。

薛长锋的力量终于不支，柯潇然则抓住机会奋力将剑刃刺入了薛长锋的右肩。

薛长锋的右肩顿时鲜血四涌，几乎同时，薛长锋的右手立刻瘫软无力，手中的宝剑也掉到了地上。

可就在此时，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薛长锋突然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表情痛苦无比，站也突然站不稳了，双腿一软，紧接着就“扑通”一下跪在了柯潇然的面前。

柯潇然大吃一惊，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薛长锋只是肩部受了伤，怎么可能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这绝对不可能！

柯潇然虽然狐疑，但仍然将剑指住了薛长锋的咽喉。

旁边的小陆子也走了过来，对柯潇然说道：“柯大哥，杀了这个奸贼！”

薛长锋吃力地睁大眼睛，抬着头看着柯潇然，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报应！都是报应……我薛某……也有今天，我该死！你快砍了我的人头……去祭典你娘吧！”

也许是预见到死神即将来临，薛长锋的笑容显得很吃力，很狰狞。

柯潇然却没有立即下手，而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今天你好像身体不适？这样我赢了你也不心甘……”

“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话？”薛长锋冷冷地说道，突然又咳嗽了几下，“要动手就快些！你是不是个男人？”

薛长锋的话很带刺，柯潇然却没有被激怒，而是平静地说道：“你告诉我，你是怎样杀死我母亲的。”

“哈哈哈……”薛长锋吃力地笑着，接着又摇摇头，竟然落下了眼泪，说道，“我薛某当初也是顶天立地的人，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一直为了维护寒剑门掌门陈凛义的威严，一直把他当大哥，为他卖命，可他太贪心了，始终不知足，滥杀无辜，我也做了很多错事，真是上了贼船一辈子也洗不清啊！有些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但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不错，你娘是我杀的，今天我落在你手里，是天意，是我的报应！我不后悔，我的人头就在脖子上，你拿去吧！”

“你不后悔？”柯潇然冷冷地说，“你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薛长锋，我承认你是条汉子，前两次你完全可以杀死我而你却放过了我，我不会忘记的，可是杀母之仇我不得不报，放心吧，我会为你安葬，我会为你烧纸钱的！”

“好！一言为定！你给我烧纸钱！”薛长锋大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心甘了！”

柯潇然扬起了剑，看了看薛长锋，说道：“薛长锋，做了错事就必有报应，天下没有后悔药！你还我母亲命来……”

“哈哈哈……”薛长锋仰天一笑，说道，“我不后悔！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吧，就是回到十几年前，我薛某一定也还是会杀了你娘的，哈哈哈……”

“畜生！”柯潇然大怒骂道，“你这不知悔改的畜生！衣冠禽兽！你去死吧！”

突然间，薛长锋睁大双眼死死瞪着柯潇然，那眼神十分威严，看得柯潇然心里一阵发毛，扬起的剑也暂时停了下来。

薛长锋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他义正辞严地对柯潇然说道：“你听着！我薛某光明磊落，我没有说错，我还是会杀你娘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柯潇然一怔，问道：“为什么？”

薛长锋低下了头，突然间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我薛长锋自幼父母双亡，沦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十二岁时的一个冬天，大雪纷飞，我饥寒交迫，差点冻死在街头，多亏另一个少年乞丐将他仅剩的一碗粥给了我，我才没有饿死，后来一位过路的道士可怜我们便收了我们为徒，那个道士便是我的师父清风道长，而那个比我大几岁的少年乞丐便是我的大师兄陈凛义。

我一直感激陈凛义对我的恩情，因此一直尊敬他、追随他，和他成了挚友，也一直为他赴汤蹈火。后来，太极剑派出了问题，几个师兄弟之间发生了分歧，我一直都站在陈凛义的一边，因为他毕竟是大师兄，我也一直认为师父会将衣钵传承给大师兄。

那时候，我也知道大师兄陈凛义的行为有些过头，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他是错的，直到师父清风道长将剑谱和玄黄剑交给了贺云飘和苗青山并让他们逃走后，我才知道陈凛义是错的，他已经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大师兄了，连师父都不愿意将衣钵传给他，说明他的的确确是错了。

可是，他毕竟有恩于我，而且一直对我很信任，并将寒剑门副掌门的位子给了我，我觉得我欠他很多，我也不再多想，因此便一直为他卖命。不过，我毕竟是清风道长的门人，师父的教诲时常浮现在我的耳际，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做个光明磊落的人，身为剑客，不要滥杀无辜，更不能杀害孩子和女人。

我薛长锋一直按照自己的原则办事，我这一生的确杀了很多人，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罪有应得，但有的也是我不该杀的，不过我一生中最内疚的事情，就是曾经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也就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但我始终记得你母亲死的时候的样子，我十几年来一直有愧于心，但我当时却不得不这么做。”

薛长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柯潇然强忍住了悲愤，对薛长锋说道：“继续说下去！”

薛长锋继续说道：“当时我们知道贺云飘和苗青山来到了苏州，但始终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后来打探到木渎镇的柯员外曾经和他们有来往，便决定找你父亲柯员外探个究竟。

当时陈凛义十分心急，但也知道贺云飘和苗青山非等闲之辈，便找了铁掌帮罗峥虎来帮忙，而罗峥虎对于杀人劫财的事情特别拿手，尤其是知道你父亲家底殷实便更是感兴趣，因此我和罗峥虎各自带了一些手下一起到你家中动手。

当时你父亲不肯说出贺云飘和苗青山的下落，我还没有想到对策，罗峥虎就已经大开杀戒，他脑子里想的就是钱财，只想早点得手后走人，我告诉罗峥虎暂时不要杀你父亲，可他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故意当着我的面挥刀杀死了你的父亲，我很生气，因为你父亲一死我就失去了查找玄黄剑的线索，但由于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和罗峥虎对抗，只能忍气吞声。

罗峥虎和他手下大开杀戒后，便看到了你的母亲，当时罗峥虎便被你母亲的美色所迷住了，他兽性大发，命令手下抓住你的母亲，说要带回去淫乐，还说要让手下也一起快活，那时他的手下便立即抓住了你母亲并用绳子绑了起来，你母亲拼死挣扎但无济于事。

当时我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我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节比生命更重要，而且你母亲如果被罗峥虎带走，不仅会受尽摧残，而且最终也难逃一死。落入铁掌帮罗峥虎手中的女人都会悲惨的死去，无一可以幸免。我觉得你母亲不该被江湖的仇杀所连累，更不应该为此丧失自己的贞洁。

因此，在你母亲拼命挣扎之际，我以声音过于嘈杂为理由拔剑刺死了你的母亲。

我觉得这样至少可以让你母亲免于**，保住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

当时罗峥虎十分生气，但也没办法挽救了，只好作罢。直到今天，罗峥虎为了此事对我仍然耿耿于怀。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有自己做事的原则。杀你母亲，我不后悔，因为我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恨当时没有勇气和罗峥虎翻脸，我是个懦夫……”

薛长锋说到这里，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柯潇然愣住了，扬起的剑也渐渐放了下来。

薛长锋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当时一剑就刺中了你母亲的心脏，你母亲基本上没有什么痛苦，瞬间就逝去了……这是我一生中最违心的一次杀人，一晃已经十几年了。虽然违心，但我不后悔……不后悔……如果我不下手，你母亲会更加悲惨，她是无辜的，她为什么要为江湖上无谓的厮杀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呢？罗峥虎是个变态狂，他不仅滥杀无辜，还以淫**女为乐，我不会让他得逞，他是个畜生，江湖败类！……我不会让他得逞！所以我杀了你娘！哈哈哈……你现在可以为你娘报仇了，快动手吧！杀我呀！下手快些，别他娘婆婆妈妈的！”

柯潇然垂下了剑，两眼看着薛长锋，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柯潇然知道，薛长锋说的都是实话。

刷的一声，柯潇然将玄黄剑插回了剑鞘。

薛长锋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柯潇然，突然间又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又“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中了毒？你好像吃了毒药？”柯潇然说道。

薛长锋点了点头，十分吃力地说道：“是的，我的手下背叛了我，给我下了慢药！你快杀了我吧！也好为你娘报仇。现在人人都希望我死，你不杀我，我回去一样也是死……”

柯潇然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薛长锋，说道：“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解毒药，可以解百毒，你吃了它吧。”

这是太湖大盗“水白蛟”耿如蛟姐姐送给柯潇然的神药，主要是为了防止柯潇然被毒器所伤——江湖上有些剑客的剑刃上往往会涂上毒药，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顶级剧毒，此药都可以迅速治愈。

薛长锋吃惊地看了看柯潇然，说道：“为什么不杀我？”

柯潇然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我以后知道你是在撒谎，我再杀你也不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