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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内看恶鬼善神 井中谭前因后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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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伯皋出外去,思量他在家非为,哄他回来锁在一间空室里头,周围多是墙壁,只留着一个圆洞,放进饮食。就是生了双翅,也没处飞将出来。伯皋去了多时,丘俊坐在房里,真如囹圄一般。其大娘甚是怜他,恐怕他愁苦坏了。一日早起,走到房前,在壁缝中张他一张,看他在里面怎生光景。不看万事全休,只这一看,那一惊非小可!正是: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丘俊的大娘,看见房里坐的不是丘俊的模样,吃了一惊。仔细看时,俨然是向年寄包裹的客人南少营。大娘认得明白,不敢则声,嘿嘿归房。恰好丘伯皋也回来,妻子说着怪异的事,伯皋猛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不必说了,原是他的东西,我怎管得他浪费?枉做冤家!”登时开了门,放了丘俊出来,听他仍旧外边浮浪。快活不多几时,酒色淘空的身子,一口气不接,无病而死。伯皋算算所费,恰正是千金的光景。明晓得是因果,不十分在心上,只收拾孙子过日,望他长成罢了。

后边人议论丘俊是南少营的后身,来取这些寄下东西的,不必说了。只因丘伯皋是个善人,故来与他家生下一孙,衍着后代,天道也不为差。但只是如此忠厚长者,明受人寄顿,又不曾贪谋了他的,还要填还本人,还得尽了方休,何况实负欠了人,强要人的打点受用,天岂容得你过?所以冤债相偿,因果的事,说他一年也说不了。小子而今说一个没天理的,与看官们听一听。钱财本有定数,莫要欺心胡做。试看古往今来,只是一本帐簿。

却说原朝至正年间,山东有一人姓原名自实,田庄为生,家道丰厚;性质愚纯,不通文墨,却也忠厚认真,一句说话两个半句的人。同里有个姓缪的千户,与他从幼往来相好。一日缪千户选授得福建地方官职,收拾赴任,缺少路费,要在自实处借银三百两。自实慨然应允,缪千户写了文券送过去。自实道:“通家至爱,要文券做甚么?他日还不还,在你心里。你去做官的人,料不赖了我的。”此时自实恃家私有余,把这几两银子也不放在心中,竟自不收文券,如数交与他去,缪千户自去上任了。

真是事有不测。至正末年间,山东大乱,盗贼四起。自实之家,被群盗劫掠一空,所剩者田地屋宇,兵戈扰攘之中,又变不出银子来。恋着住下,又恐性命难保,要寻个好去处避兵。其时福建被陈友定所据,七郡地方,独安然无事。自实与妻子商量道:“目今满眼兵戈,只有福建平静;况缪君在彼为官,可以投托。但道途阻塞,人口牵连,行动不得。莫若寻个海船,搭了他由天津出海,直趋福州。一路海洋,可以径达,便可挈家而去了。”商量已定,收拾了些零剩东西,载了一家上了海船,看了风讯开去。不则几时,到了福州地面。

自实上岸,先打听缪千户消息。见说缪千房正在陈友定幕下当道用事,威权隆重,门庭赫奕,自实喜之不胜,道是来得着了。匆忙之中,未敢就去见他,且回到船里对妻子说道:“问着了缪家,他正在这里兴头,便是我们的造化了。”大家欢喜。自实在福州城中赁下了一个住居,接妻子上来,安顿行李停当,思量要见缪千户。转一个念头道:“一路受了风波,颜色憔悴,衣裳褴褛,他是兴头的时节,不要讨他鄙贱,还宜从容为是。”住了多日,把冠服多整饰齐楚,面庞也养得黑色退了,然后到门求见。门上人见是外乡人,不肯接帖。问其来由,说是山东。门上人道:“我们本官最怕乡里来缠,门上不敢禀得,怕惹他恼燥。等他出来,你自走过来觌面见他,须与吾们无干。他只这个时节出来快了。”自实依言站着等候。果然不多一会,缪千户骑着马出来拜客。自实走到马前,躬身打拱。缪千户把眼看到别处,毫厘不象认得的。自实急了,走上前去说了山东土音,把自己姓名大声叫喊。缪千户听得,只得叫拢住了马,认一认,假作吃惊道:“原来是我乡亲,失瞻,失瞻!”下马来作了揖,拉了他转到家里来,叙了宾主坐定。一杯茶罢,千户自立起身来道:“适间正有小事要出去,不得奉陪。且请仁兄回寓,来日薄具小酌,奉请过来一叙。”自实不曾说得甚么,没奈何且自别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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