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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舍翁时时经理 牧童儿夜夜尊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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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春秋时鲁国曹州有座南华山,是宋国商丘小蒙城庄子休流寓来此,隐居着书得道成仙之处。后人称庄子为南华老仙,所着书就名为《南华经》,皆因此起。彼时山畔有一田舍翁,姓莫名广,专以耕种为业。家有肥田数十亩,耕牛数头,工作农夫数人。茆檐草屋,衣食丰足,算做山边一个土财主。他并无子嗣,与庄家老姥夫妻两个早夜算计思量,无非只是耕田锄地、养牛牧猪之事。有几句诗单道田舍翁的行径:田舍老翁性夷逸,僻向小山结幽室。生意不满百亩田,力耕水耨艰为食。春晚喧喧布谷鸣,春云霭霭檐溜滴。呼童载犁躬负锄,手牵黄犊头戴笠。一耕不自已,再耕还自力,三耕且插苗,看看秀而硕。夏耘勤勤秋复来,禾黍如云堪刈緌。担箩负囊纷敛归,仓盈囤满居无隙。教妻囊酒赛田神,烹羊宰豚享亲戚。击鼓冬冬乐未央,忽看玉兔东方白。

那个莫翁勤心苦底,牛畜渐多。庄农不足,要寻一个童儿专管牧养。其时本庄有一个小厮儿,祖家姓言,因是父母双亡,寄养在人家,就叫名寄儿。生来愚蠢,不识一字,也没本事做别件生理,只好出力做工度活。一日在山边拔草,忽见一个双丫髻的道人走过,把他来端相了一回,道:“好个童儿!尽有道骨。可惜痴性颇重,苦障未除。肯跟我出家么?”寄儿道:“跟了你,怎受得清淡过?”道人道:“不跟我,怎受得烦恼过?也罢,我有个法儿,教你夜夜快活,你可要学么?”寄儿道:“夜里快活,也是好的,怎不要学?师傅可指教我。”道人道:“你识字么?”寄儿道:“一字也不识。”道人道:“不识也罢。我有一句真言,只有五个字。既不识字,口传心授,也容易记得。”遂叫他将耳朵来:“说与你听,你牢记着!”是那五个字?乃是“婆珊婆演底”。道人道:“临睡时,将此句念上百遍,管你有好处。”寄儿谨记在心。道人道:“你只依着我,后会有期。”捻着渔鼓简板,口唱道情,飘然而去。是夜寄儿果依其言,整整念了一百遍,然后睡下。才睡得着,就入梦境。正是:人生劳扰多辛苦,已逊山间枕石眠。况是梦中游乐地,何妨一觉睡千年。

看官牢记话头,这回书,一段说梦,一段说真,不要认错了。却说寄儿睡去,梦见身为儒生,粗知文义,正在街上斯文气象,摇来摆去。忽然见个人来说道:“华胥国王黄榜招贤,何不去求取功名,图个出身?”寄儿听见,急取官名寄华,恍恍惚惚,不知涂抹了些甚么东西,叫做万言长策,将去献与国王。国王发与那掌文衡的看阅。寄华使用了些马蹄金作为贽礼,掌文衡的大悦,说这个文字乃惊天动地之才,古今罕有,加上批点,呈与国王。国王授为着作郎,主天下文章之事。旗帜鼓乐,高头骏马,送入衙门到任。寄华此时身子如在云里雾里,好不风骚!正是:

电光石火梦中身,白马红缨衫色新。我贵我荣君莫羡,做官何必读书人?

寄华跳得下马,一个虚跌,惊将醒来。擦擦眼,看一看,仍睡在草铺里面,叫道:“呸,呸!作他娘的怪!我一字不识的,却梦见献甚么策,得做了官,管甚么天下文章。你道是真梦么?且看他怎生应验?”嗤嗤的还定着性想那光景。只见平日往来的邻里沙三走将来叫寄儿道:“寄哥,前村莫老官家寻人牧牛,你何不投与他家了?省得短趁,闲了一日,便待嚼本。”寄儿道:“投在他家,可知好哩。只是没人引我去。”沙三道:“我昨日已与他家说过你了。今日我与你同去,只要写下文券就成了。”寄儿道:“多谢美情指点则个。”

两个说说话话,一同投到莫家来。莫翁问其来意,沙三把寄儿勤谨过人,愿投门下牧养说了一遍。莫翁看寄儿模样老实,气力粗夯,也自欢喜,情愿雇请,叫他写下文券。寄儿道:“我须不识字,写不得。”沙三道:“我写了,你画个押罢。”沙三曾在村学中读过两年书,尽写得几个字,便写了一张“情愿受雇,专管牧畜”的文书。虽有几个不成的字儿,意会得去也便是了。后来年月之下要画个押字,沙三画了,寄儿拿了一管笔,不知左画是右画是,自想了,暗笑道:“不知昨夜怎的献了万言长策来!”捻着笔千斤来重,沙三把定了手,才画得一个十字。莫翁当下当了一季工食,着他在山边草房中住宿,专管牧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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