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沉家后院，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湖面，后院离前院较远，环境也是幽深僻静，且沉家前厅正在办赏花宴，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此打扰。

吹了一路的凉风，戚九珠才总算找回了几分清醒，“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还请卫郎君放我下来。”

魏宣点了点头，让戚九珠倚靠在一棵白玉兰树下，靠在这棵大树坐着，可助她醒酒，减轻她醉酒后头脑晕沉的症状。

湖面凉风阵阵，三月天的风还带着几分冷意。

魏宣担心她吹风受了风寒，解下身后的披风替戚九珠披上。“此地有风，娘子先前落水受寒，不可再吹冷风了。”

”多谢卫郎君。”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娘子莫怪。”

戚九珠扯了扯嘴角，无奈一笑，“方才是我开口求郎君，郎君既帮了我，我又怎会怪卫郎君呢？”

因为那个梦，她并不想与魏宣有过多的牵扯，可却总是天不遂人愿，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他。

若非她方才醉得连站都站不稳，又有人前来，她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更不愿再次和他独处。

“娘子好似有心事，是因为方才之事无法对心上人解释吗？”

魏宣随着戚九珠的目光看向湖面，春风吹皱了池水，阳光铺洒在湖面上，流光潋艳。

他试探一问，便是想知道在她心里顾晏到底是何分量。

当年她于乱军中救了他一命，若非她的出现，他只怕早已死在那阴暗的地狱里。

后来，他花了数年时间才查到了她的身份，却同时得知她和陆明潭已有了婚约，而这些年，他在阴暗的地狱里摸爬打滚，对沉皇后和沉家顺从妥协，对人摇尾乞怜，用尽了卑鄙的手段，也要在那深宫中挣扎着活下去。

他暗中查了陆明潭，得知他养了个青楼女子，是又喜又怒。

欢喜是因为他终于抓到了陆明潭的把柄，有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他愤怒是因为自己放在心尖之人，陆明潭竟然狠心伤害她。

直至今日，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能与沉皇后和沉家抗衡的力量。

他终于能给九珠太子妃之位了。

可她似乎和自己独处便会感到不自在，那日在兰济寺也是，今日更是如此，若是九珠知晓是他破坏了戚顾两家的亲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因此而恨他？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和陆明潭退婚，终于能和心上人相守。

“他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若我对他坦诚相告今日之事，求一个原谅的机会，他大概也不会恼我。”

原来她和顾晏两情相悦，他又何必试探一问？

他脸上笑容没变，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顾晏绝不能再留在长安城了，洛阳，云南去哪里都行，只要他不在长安城，不在戚九珠的身边就行。

今日发生之事戚九珠原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

至于魏宣所说的心上人，她日后会和顾家定亲，会成为顾晏的妻子，虽她现在并未对顾晏动心，可顾晏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

他日成婚，她的心里自然也只有自己的夫君。

故当魏宣提起顾晏是她的心上人，她却并未反驳。

可在魏宣看来，顾晏根本就配不上她。

顾晏也并非对她情深不移，情深不悔。

他也并没有想象那般经得起诱惑和考验。

据魏宣所知，顾家听说自家的一个庶子能娶太子的表妹琼玉县主，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顾晏的生母雪姨娘为了儿子的前途，也点了头爽快答应。待顾晏从国子监下学归来，只怕也会满心欢喜，喜不自胜地接受赐婚。

算了算时辰，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赐婚之事。

可顾家却还是一如往常，并无任何动静，顾晏想来也已经接受了这门亲事。

魏宣决定再帮他一把，顾晏与琼玉成婚后，便将他调出长安城，让他在外历练三年，洛阳也好，云南也罢，只要他远离长安城，远离九珠的身边。

三年的时间足够长，足以让她忘了这个人。

而到那时，她早已嫁入东宫成为他的太子妃，她心里眼里自然只有他一人。

魏宣避开这个话题，抿嘴一笑，好似并未介怀：“不知戚娘子心中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

若是换做平日，戚九珠自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可今日戚九珠醉了酒，神智有几分恍忽，话也多了些。

她又从魏宣的那不变的笑脸中读出的其他的含义，她向来聪慧，自然也能读懂他的心思，她既然已经打算和顾家结亲，自然也要断了他的念想。

她抿唇一笑道：“我的心中的夫君，自当是容貌不可太出众，身份地位也不可太高，待人温和，为人真诚，谦逊守礼，最重要的是要有容人的雅量…”

魏宣一怔，她说的夫君的标准，他好像半点都不符合，甚至他在她那浅浅的微笑中发现了一丝狡黠，若非她此刻红着脸，眼神带着醉酒的朦胧，他甚至怀疑她是否会读心术。

魏宣轻嗯了一声，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自在，不过他思忖了片刻，想到她如此聪慧，说不定是故意为此，说不定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不过纵使那顾晏千般好，他也和她注定没有缘分了。

……

陆明潭一路跟着戚九珠追了出来，却发现她被魏宣抱走了，他便一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他不敢离他们太近，便藏身于一棵大树之后，虽他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戚九珠身上披着魏宣的披风，二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堂堂太子竟然一直觊觎着他的未婚妻子。

那日魏宣拿着薄若烟的身契逼他退婚，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已然对戚九珠生了龌龊的心思，尽管在那时，他们已然定亲，她该随他唤魏宣一声舅舅。

若他没有养外室，魏宣是否也会不顾人伦，用尽心机和手段也要将九珠从他身边夺走。

没想到魏宣高居东宫太子之位，是大熙国的储君，心思手段竟然龌龊至极。

他用尽手段，去夺侄儿的未婚妻子，陆明潭因愤怒而涨红了脸色，更是悔恨不已，若非那日他中了魏宣的奸计，将戚九珠拱手让人，她并该是属于他的。

他心里越发愤恨难当，原来从一开始他才是被算计被欺瞒的那一个。

思及此，他紧握拳头，一拳捶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