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慈发现，自己的力量对沈越的恢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到底也只是能够让沈越的生命气息减速流逝而已。

萧慈剑眉一蹙，他的脸色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变得阴沉。

萧慈下意识的加大自己力量的释放。

但最终，却仍旧是无法减缓沈越的身体状况。

沈越躺在地面上，他艰难的抬手，将萧慈的手按了下来。

萧慈一怔。

沈越的手无力，将萧慈的手按下来之后，他自己的手也垂了下来。

沈越的眼神微微一动，眼珠子有些困难的转动，落在了萧慈的身上。

萧慈下意识的对上沈越的目光。

沈越看得出来，萧慈那一双深邃紫眸中的忧伤之色。

沈越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是知道的。

咒魔的魔力对他本身的影响非常大，原来，在最后一刻跟咒魔的强硬碰撞之下，沈越已经想到了自己即将要承受的后果了。

沈越的五脏六腑迅速坏死，他的血液在体内的暴动已经冷静下来了。

魔气的侵蚀将沈越的血液、骨骼、经脉……所有的一切生机都吞噬殆尽。

沈越的情况倒是比哑女好了那么一些。

也只是一些而已。

萧慈着急的从自己的乾坤袋内取出一瓶又一瓶道丹药来，他给沈越服下。

萧慈的动作着急而慌乱，但他的双手却在颤抖着。

咳咳……

但没想到，沈越的身体一激灵，充满了灵气力量的丹药不过半晌就被沈越咳出来了。

原本色彩光泽靓丽的丹药变成了黑色。

没用了……

一点作用都没有……

沈越的脸色是苍白，但他本身却也有忍不住在雀跃、加速扩散出来的魔气。

沈越的身体在不断的抽搐着，死亡正在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要燃尽了。

“萧慈……”

沈越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是有明显的沙哑。

“帮我……把他们……带回去……”

萧慈不傻，他当然明白沈越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越说的‘他们’，不就是剑宗吗？

沈越如此自私的离开，他自觉得自己是对不起剑宗的。

他最终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前，剑宗能够安然无恙。

沈越知道，萧慈懂自己的。

他也知道，萧慈会答应自己的。

剑宗完好，他也算是真正的了无遗憾了。

“我答应你。”萧慈的声音低沉。

他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坚毅和承诺。

“你……”

萧慈的金光散去，但沈越身体的表面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微光。

萧慈能够感受到沈越身体表面释放出来的，那星星点点的微光。

韩景泽的奉生剑破碎之后，幻化作点点星辰，落在了沈越身上。

它一点一点的力量灌浇在沈越身上，希望能够让沈越茁壮成长。

但现在的沈越，无论如何灌浇都好，他已经失去了……所谓的希望。

不仅仅只有萧慈在拼命想要挽回他。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挽回他。

即便是他不在了，也仍旧是希望沈越好。

萧慈心一恸，“沈越……”他的声音好像是费劲了力气喊出来的。

萧慈眼神一黯。

沈越没想到，还能够看见那一双满眼星辰长河紫眸有为自己星光黯淡的一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沈越巍巍颤颤的说道，他一边说，身体足渐崩溃，他咳出来的红血足渐变成了紫色。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去……见他了……”

沈越说的‘他’，就是韩景泽吧？

萧慈跟沈越算不算是关系好呢？

其实，萧慈和沈越也不知道。

但林桑桑曾跟萧慈提起过很多沈越和韩景泽二人的事情。

萧慈看得出来沈越和韩景泽二人的关系非常好。

以至于，他们都能够为了对方……不顾生死。

韩景泽如此，沈越亦然。

此时此刻，沈越的满心满眼里都是韩景泽。

奉生剑的光带给了沈越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似乎感受到了韩景泽的气息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韩景泽从未有离开过他一样。

沈越的眼神微微一眯。

萧慈看见了那一双眼神中，有着无比柔和的光。

萧慈看见了那一张脸，露出的是他冷漠之态下，极少可见的温柔。

这样的沈越，萧慈好似是第一次见。

此刻的沈越，孑然一身。

韩景泽不见了。

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奉生剑……

也不过是一个念想而已。

这个念想，在咒魔捏碎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可它就像是在那个时候韩景泽离开自己的时候一样，即便是死亡也要守护沈越。

“我好像……看见韩景泽了……”

萧慈一怔。

沈越身上的微光足渐消散。

苍夷的光依偎在奉生剑光上，随着足渐消散。

沈越看见，看见那道光在眼前汇聚成为一道完整的光。

那就是韩景泽。

他看见韩景泽就在自己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还跟他打招呼。

沈越的眼眶忍不住挤出了泪光。

无论多么疼痛，多么艰辛，多么绝望……他仍旧是坚持。

沈越无力的手一直都在打颤。

他想要抬起手来，但却因为打颤无力，蠕动得更加厉害了。

他的右手抬起，却是一丝力气都抬不起来。

他想要挣扎和蠕动。

沈越生怕韩景泽走了，他那一副残破的身躯在不断的抽动着，就像是一条拼命的虫子一样。

萧慈的眼底闪过一丝金光。

天眼通。

他好像……也看见韩景泽了。

他在对沈越笑，在对沈越招手。

萧慈的呼吸一阵一阵的，有些小心翼翼。

他不敢产生太大的动静，那是因为他不想要打扰沈越和韩景泽二人。

韩景泽……是在的。

他一直都在。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沈越，一直都在看着他。

萧慈轻轻的执起沈越那一只颤抖着想要抬起的手。

他领着沈越，慢慢的朝着他想要抵达的终点过去。

沈越的手还在打颤。

那一只脏兮兮浸了土和血的手依旧修长好看，在萧慈看来，沈越的手很好看。

无声的，沈越好像碰到了什么。

从指尖蔓延开来的温热传遍了沈越的全身。

他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但却是徒劳。

萧慈看见了。

看见韩景泽也伸出手，握住了沈越的手。

萧慈缓缓松手。

沈越的手失去了支撑，一时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来接我了。”

沈越迷迷糊糊的道。

沈越，要走了。

沈越眼角落下的泪光湛湛，却清澈的泉一般。

沈越笑着。

直至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生机……全部都消失不见。

沈越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兀自在空中摔了下来，融入污泥血海之中，却……依旧干净亮堂。

萧慈微微抬眼。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韩景泽。

也看见了沈越。

萧慈看见了很多。

他看见了少年的意气风发，看见了少年美好。

他看见了沈越不顾一切的奔向韩景泽。

他看见了沈越的怀念，看见了韩景泽的悲伤。

他看见了很多……

看见了一切……

他看见了，沈越和韩景泽二人为对方的不顾一切。

他看见了，那个世界的安逸。

他听见了笑容。

好像一切都像是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他们依旧在一起。

以后也会好好的生活下去。

萧慈好像看见了，沈越和韩景泽二人的生死……

看见了生死之间，不顾一切相拥。

原本的悲哀、绝望、失望、失落……都在这一刻，用尽了全力……消失不见。

而后，萧慈看见沈越和韩景泽二人，奔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萧慈知道了，原来韩景泽一直都在等着沈越。

他，来接沈越了。

苍夷和奉生的光消散于空中。

沈越，已经离开了。

他跟着韩景泽离开了。

萧慈那一双湛湛的紫眸荡漾出一层淡淡的泪光。

魔气充斥了沈越身体的全部。

直至淹没。

沈越跟哑女一样。

他将消散于空中，翱翔于天际，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哑女不在了。

沈越也不在了。

他们对于萧慈来说，是尊敬的长辈，是难遇的知己。

萧慈答应沈越的，他会做到。

他会将剑宗安然无恙的带回天宣关。

沈越的离开，众人都看得见。

姜春秋等人忍不住的挤出泪光痛哭起来。

沈越和韩景泽……是剑宗的中流砥柱，也是剑宗的信仰，是师弟师妹们所追崇的目标。

萧慈直起身来。

他就站在那里，目送着沈越离开。

萧慈所在的方向方圆之内，魔君没有靠近，普通魔族也不敢动容半步。

可见萧慈的星辰神魔血脉之力，如此强大。

萧慈转身看向剑宗众人。

忧伤死气在这一刻成就。

“大师兄！”

“大师兄……”

“……”

“为什么你不救大师兄？为什么你不为大师兄报仇？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

铺天盖地针对性的问题直击萧慈心头。

小桃子下意识的攥紧双拳，她低着头，心情沉重。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剑宗敢于奋起反抗，那是因为他血性，有热血，有跟沈越、韩景泽一样的义无反顾。

有无所畏惧。

小桃子也是如此。

“师姐，为什么呢？”小桃子讪笑的开口。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

但，无所畏惧就真的是无所恐惧吗？

人，依旧会恐惧死亡。

这就是人。

因为人的丰富情绪，以及那无法掩盖的恐惧。

打从内心的滋生出来的。

恐惧的原因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

那是因为，弱小的本事并不强大。

......

孑然一身。

什么才算是孑然一身呢？

像韩景泽如此？还是沈越呢？

他们曾经，也是什么都拥有的。

而，何故如此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