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不只黎叔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稍微年长我几岁的少女，晨曦透过房门照射进来，打在众人脸上，我仔细一看，才看到，这个少女是红姐。

“大小姐，小红已经面壁思过三天，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以后，老爷说她还是你的贴身丫鬟，负责照顾你。”黎叔让红姐站出来，红姐低着头，一直不敢看我。

“嗯，那好，黎叔你去忙别的吧，我知道了。”笑眯眯的说出了这句话，黎叔这才缓缓走出了东厢房，临走把门带了上去。

我今天穿了一件青绿色棉夹短袄，短袄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花，很是别致，衣服的面料当然是我们顾氏丝绸行取来的，待会我去和黎叔问问杨成的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大小姐，你吃过早饭了吗，如果没吃，我去买。”红姐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出了这句话，生怕惹我生气一般，其实我心里根本没有怨过她，我知道她是被逼无奈，才与梁秀菊她们做下这些事情，我能在爹面前为她求情，让她留在顾府，这就说明，我心里是不恨她的。

“还没有，我刚起床，你出去给我买一屉小笼包，买几根油条，就这样。”我笑着对红姐说，我也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了，从前的我们吵吵闹闹，哭哭笑笑，我有烦恼总会找她倾述，我受了委屈她总会安慰我，我发怒了她总是会跟着我一起暗骂梁秀菊和顾玲儿她们，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往昔的记忆烟消云散了，我们之间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产生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从此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姐妹，转而变成了只有一个丫鬟对小姐的卑躬屈膝和一个小姐对丫鬟的简明扼要的吩咐。

“是，大小姐。”红姐向我欠了欠身，一身橘色短袄长裤匆匆向门外跑去，仿佛怕去晚了我会饿了肚子和她发怒，肩上的两条麻花辫永远都是用红头绳缠着，此刻因为她的匆忙，而变得左右摇曳起来，这让我想起了邻家的小妹，可她不是因为玩耍，而是急着去帮自家小姐出府买早餐。

看着红姐急匆匆的跑出了门，又轻轻关上门，我叹了口气，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七零八落的发夹，我拿起角落里的一个首饰盒，细细揣摩了半晌。这个首饰盒并不是很精致，反而有些朴素，深青色的铜面盒子，上面雕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盒盖上是一朵莲花，已经生出发红的铁锈色，可见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个首饰盒是我娘曾经用过的，在我十岁的时候，爹把它交给了我。在这之前，我和顾玲儿不一样，我不像她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头饰和首饰，相反，我除了和爹出席一些正式场合时平时根本不戴这些，所以我的首饰少之又少。

打开这个首饰盒，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这个盒子曾经被娘放过兰花香粉，所以几十年了，味道都不曾散去。打开来，里面是一把木梳和一根簪子，簪子是羊脂玉的，白色的簪，上面镶嵌着一颗碧玉做成的珠子，这颗珠子青翠欲滴，宛如翡翠，又似绿色的珍珠，让人不想移开目光，珠子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我。

缓缓拿起那根簪子，这是我娘生前戴过的，爹说，这是娘留给我的东西，曾经是她的嫁妆，祖上传下来的，是清朝时的羊脂玉，姥爷曾花了几十块大洋在一个商人手里买下的，就为了给娘当嫁妆，如果不是当初爹锁了东厢房的门，梁秀菊和顾玲儿哪肯放过这支簪子？

端详了一会把簪子又放回了首饰盒，从回来时的那件裙子里掏出了龚沐辉送的黑曜石戒指和我的一对银镯子，一起放进了首饰盒。这枚戒指，今后会如何决定我的命运我也不知道，它会成为我和黑帮之间联合的纽带还是会成为我和龚沐辉之间的羁绊，我也不得而知，既然是他黑帮大少爷送给了我，我就没有理由把它再还回去，一切静待命运到来之时做出抉择。

把首饰盒放回去，随意梳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短发，又洗了把脸，刚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到红姐来敲门的声音：“大小姐，早饭买回来了。”

红姐敲门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我：“送进来吧。”“吱呀”一声，门打开，那个曾与我像亲姐妹一样亲近的少女拎了两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你吃了吗，没吃一起坐下吃吧。”看到香喷喷，冒着热气的两个纸袋，其中一个纸袋口还露出几节金黄的油条，不觉令人心情大好。

“这........”红姐听我让她和我一起坐下来吃早饭，受宠若惊，“还没有吃。”看红姐一直在一旁站着，我嫣然一笑，摆摆手，示意她坐，红姐一开始并不肯坐，只是站在一旁犹豫，直到我说了声“红姐，坐吧”，她这才拉出一个圆凳子，正襟危坐下来。

“红姐，拿着。”我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笼包递给红姐，红姐犹豫了一下，接过说了声，“谢谢大小姐。”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些酸涩，我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了，生疏到她跟我客气的就像个刚来府中的小丫鬟。

曾经，就算我不递包子给她，她都会自己来拿，有时候我俩还因为一个包子争争抢抢，最后从吵吵闹闹变成了相视一笑，最后抢到包子的那一方总会分一半包子给对方。我记得每次我都会抢过红姐，在和她争抢的过程中我总会使一点武功，这样便可以轻松抢到包子了。

每当这个时候，红姐总会吵着说我耍赖，可那又如何，反正抢到了会分给你，我就是使武功了，每次都是如此。可是如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吵吵闹闹，再也没有了我和红姐清脆的嬉笑声，再也没有了曾经热热闹闹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早饭时间，有的只是厚厚的隔阂，只是一些下人对主人说的客气话和此刻坐在我对面拘谨的红姐。

心不在焉的拿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猪肉大葱的鲜香味再也不复存在，而油条也不再如当初咬一口便满嘴流油。是啊，当我从梁秀菊手里拿回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时，却又失去了另一样对于我来说很珍贵的东西，这就是老天跟我们每个人开的玩笑，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存在，任何的得到都需要用等量的代价去交换，仅此而已。

这顿早饭就在我和红姐的沉默与疏离中无聊的结束了。

三天后的清晨，我刚梳洗吃过早饭，龚沐辉的黑色老爷车便准时停在顾府的门前，当黎叔来到东厢房门前跟我说龚沐辉来了的时候，我正在衣柜里找一件今天要出门穿的衣服。今天是汪国军被执行枪决的日子，一大早我就起来收拾妥当，当我去衣柜里挑选衣服的时候，黎叔过来敲门了：“大小姐，龚少爷来了。”听闻黎叔的声音，我抬头瞥了一眼挂钟，才刚刚七点，他就来了，来得可真快，看来，龚沐辉心里也在为这个义妹而感到不舍和思念吧，虽然距离执行枪决的时间还很早，但看龚沐辉一大早来到顾府，他的心里此刻或许比我还急，想立马看到汪国军死在他面前。

“黎叔，你告诉龚少爷让他等一下，我在换衣服。”一边翻着衣柜，一边对门外的黎叔说，黎叔应了一声，“那大小姐你快点。”便离开了。

黎叔走后，我翻着衣柜里各色衣服，花花绿绿的，在这一堆衣服里，不管是多么好看华丽的衣服都被我无视掉了，唯有一件衣服，在我眼前挥之不去，直至最后，我把它拿了起来，捧在手上。

那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洋裙，白色的**领子，胸前有一个白色的蝴蝶结，蝴蝶结中间有一颗金色的珠子作为点缀，裙摆上也缀有白色的**花边。这是我去墓园看望龚雨蝶，为龚雨蝶默哀时穿过的衣服，也是她生前穿过的衣服。本来没有任何温度的毛线洋裙被我捧在手心，捧出了温热的感觉，是的，我今天什么也不想穿，不想穿华丽旖旎的呢子大衣，不想穿清新素雅的棉夹短袄，不想穿如公主一般的连衣洋裙，我只想穿手里的这件毛线洋裙。它不好看，也不华丽，它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毛线洋裙，可这件裙子上，寄托着我对龚雨蝶深深的思念，融入了我们两个全部的感情，穿上它，就好比龚雨蝶陪在我身边一样。

换上洋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绒毛披肩，看起来庄严肃穆，却又不失千金小姐的俏皮可人，对着镜子照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正准备向会客厅走去，就看到杨成迎面而来，他应该是来找我的，自己不好一个人去会客厅面见龚沐辉。走近了，也便看清了。黎叔早已把做好的衣服拿给了杨成，杨成今天一身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米色马甲外面套着黑色的外套，英气俊朗，尽显少年的风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