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之中，年云飞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正待出门，却见年老夫人不知何时等在门口。

“奶奶，您今日是要去哪里吗？”年云飞恭声道，运了口气，让自己保持的清醒一些。

年老夫人转过身，看着年云飞，这个曾让她一度引以为傲的孙儿。轻声道：“今日玉儿去户部，你知道吗？”

“苏玉能够得到王爷的赏识，是苏玉的福气。”年云飞眼眸深谙，埋着的头写满了愤恨。

年老夫人从小看着年云飞长大，又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情绪。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我是在问你，玉儿去户部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又知不知道，为何王爷会让她去户部。”

年云飞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幽幽的说道：“孙儿今日与人有约，此刻时间也不早了，孙儿便过去了。”

“云飞，奶奶在问你的话。”年老夫人眼中有着不忍，杵着龙头拐杖的手有些颤抖，他们年家的骄傲，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

“今日是我送她上的马车，奶奶，若是您想知道什么，呆会儿苏玉回来便让她过您那里去。对于苏玉去干什么，孙儿实在不知道。”年云飞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神色紧张地说道：“好了，奶奶，今日的太阳可是不小，您快些回去歇着吧！可不能够再站在这里被太阳晒着了。”

“那龙娴雅就是这样的重要，让你都不愿与奶奶多说上一句话了？”年老夫人眼中全是痛心，冷声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年云飞反倒是平静下来了，解释道：“奶奶，我与雅儿之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红颜知己罢了。”

“不过是吟诗作曲罢了，你是不是想这样说，云飞。”年老夫人失望的看着年云飞，“你曾答应过奶奶，定当全力帮助四王爷。可如今，粮城即将面临干旱，你都在做些什么？可有再为四王爷分忧解难？”

年云飞猛的抬起头，惊讶道：“粮城即将面临干旱？我，我怎么没能够听说？”

“你这是要等着听什么人告诉你？”年老夫人捂着嘴咳嗽两声，激动地说道：“粮城干旱整个玄隐国都会跟着恐慌，自然是会封锁消息的。就你去的那些茶楼酒肆，那些地方怎么会有人议论。况且你成日沉溺在琴声美酒之中，两只耳朵，还能听得见国难民忧吗？”

年云飞猛的抬头看着年老夫人，脸色涨红，羞愧道：“是我疏忽了。”

“哎！”年老夫人握着拐杖不住的颤抖，“你多少日子没有回年府用饭，每夜深夜方才回来，却还睡在书房，你与苏玉多久没有好好地说话了。云飞，你可想过那可怜的玉儿，她一个人呆在年府，是多么的寂寞？”

“她会寂寞吗？”年云飞脸上勾出嘲讽的笑，“她今日不是去了户部了吗？不是还有四王爷来年府陪她吗？”

“啪！”年云飞长这么大，这是年老夫人第一次打他，清脆的巴掌声，还有那清晰的巴掌印。

“奶奶。”年云飞惊愕的看着年来夫人，眼中全是委屈和失望，“这是为什么？”

“是为了你对你妻子的不信任，还有你的猜忌。”年老夫人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玉儿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她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四王爷来年府，一是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还有就是找你商议粮城之事。”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我怎么不知道？”年云飞略有结巴的说道，努力的回想自己那天在做什么。

“你怎么能够知道。”年老夫人气着说道：“四王爷一来，我便为你拖延时间，装作睡觉。让人到处去找你。也是去找你，要不然，奶奶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形影不离？好一个形影不离？”年老夫人不住的剁着手中的拐杖，“你与你发妻不碰面，却与别家姑娘形影不离。”

年云飞僵硬着笑容说道：“奶奶，不要听旁人胡说八道，四王爷那日，可有发火？”

听到年云飞的问话，年老夫人真的从未这般失望我，沧桑的双眼看着年云飞那不住闪烁的眼睛，布满皱纹的脸慢慢的垮了下来，冷冷的说道：“那日碰巧遇到玉儿，是玉儿的水车给了四王爷启迪，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怪不得会让苏玉去户部。”年云飞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竟然轻松了一下，扯着嘴角笑了笑。但脚尖依旧朝着外面，看来还要准备出去。

“按理说，年轻人的事情我是不该管的。”年老夫人淡淡的说着，“可玉儿这孩子太天真了，若我这个老婆子不为她做主，她这一辈子怕都要每日在花园走动消愁解闷。”

“奶奶，我已经解释了，我们只是朋友。”

“不管你们是什么，若你心中还有玉儿一点位置，今日便不要出去了。”年老夫人望了望远处，“玉儿性子直爽，难免会被户部的那几个狐狸刁难一番。若你还觉得自己是他的丈夫，便等着她回来吧！”

“至少要让她知道，她还有个可以道委屈的地方。空荡荡的房子，那些委屈和心事，该和谁说呢？”

“是丫鬟吗？”年老夫人突然望着远处，浑浊的眼中有着亮闪闪的东西，“若老头子还在，还有多好。”

年云飞低着头站在那里，整个人刚好笼在了阳光的背面，阴影之中。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心中却是百转千回，风云莫测。

老夫人忆起旧人，一种伤怀之感顿起。若时间就此打住，她能够到那个世界去找找他，也是件幸福至极的事情。

风起了，卷起了枯叶随风飘荡。她也老了，在无情的岁月之中，见识了世事变迁，见识了生老病死，见识了爱恨情仇。若是可以，若能够放下这年家的担子，放下这一切，轻轻松松的享受几天清福，也算是一生无憾了。

只是，真的能够如愿吗？

望着阴影之中的年云飞，年老夫人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看来，还是得再活几年。

年老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年云飞也不知道。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年老夫人已经远去。这里就只有轻轻拂过的风，还有一个打扫的下人。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依旧还在，他并不觉得有半点屈辱，反倒开始反省。或许这些日子，真的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也说不定。

明知道苏玉去户部要受尽了刁难，今日却还是那般冷言冷语，其实他应该好好地教一教苏玉的。

有多久没有去关心过国家的事情，有多久拒绝了曹靖的来访，又有多少次，走到了逸景轩的门口，却又退了回来。

到底他与苏玉之间，是谁错了。

门外响起了马车的声音，年云飞转过头，正见苏玉蹦蹦跳跳的下了马车，且车夫是的笑容看起来要真心的多。

苏玉抬头看了一眼年府的牌匾，年云飞敏感的察觉到，苏玉眉间闪过的犹豫。她在犹豫什么，是不想进年府的大门吗？

而苏玉在看完牌匾之后，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年云飞。早上争吵的事情似乎还在眼前，但那又怎么样，比起今日能够救那么多人来说，一点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提起脚，大步的朝着年府的大门走去。

今日去户部简直就是斗智斗勇，她一定要分为几百回合与枝枝好好地吹一回。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离年云飞那么远便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苏玉再一次皱眉，装作没有看见年云飞一般，直径往里走。

苏玉那故作没见到，多么令人心痛。

年云飞也想装作看不见她，往外边走。但耳中，却还清晰的记得年老夫人的话，若还有一点她的位置，便留在府中。

心中怎么会没有她的位置呢？若是没有，他何必自醉。

“你回来了。”

苏玉已经走到年云飞的身后了，年云飞才问出这句话。

“对，我回来了，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苏玉转过脸好笑的看着年云飞，“我刚才从你身边走过了。”

“还在为了早上的事情生气吗？”年云飞一直都笼罩在那阴影之中，让人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话的轻声很轻，也让人听不清楚他的情绪。

苏玉此刻心情大好，但看见年云飞心情已经去了一半，这家伙不会又想吵架吧！

“你这是要出去？”苏玉瞧着他脚尖朝向，冷哼一声，暗嘲自己多此一问，这不是摆明了的事情吗？心中一痛，也不想多说什么，还是赶快回到逸景轩，与枝枝吹吹牛皮，免得心中老是被大石头堵着，成了内伤。

年云飞一直埋着的头抬了起来，阳光之下，他的脸上是憔悴和挣扎。

看着那个背影，那道可能会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平淡的说道：“我在等你回来。”

苏玉脚步停下来了，却没有转身，这句话她多久就想告诉年云飞。在每一天都想揪住他大喊，“我在等你回来，你死哪去了。”

可惜，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如今，这句话，却是年云飞口中说出来得。

苏玉一笑，带着无尽的感伤说道：“你可知道，我也在等着你回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固，这出人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年云飞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傻傻的看着前方依旧不肯转过来的人，双手伸了出来，却没有走过去抱她的勇气。

她在年府，等着他吗？

“愣着干嘛，既然是在等我，那还不快回逸景轩。”苏玉突然转头，冲着年云飞傻呵呵的一笑，爽快的说道。

但年云飞或许根本就没能够看见，在转身的同时，苏玉也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她可以放下一切委屈告诉你，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还叫她一声玉儿，你要你还会走到逸景轩去找那个叫年少夫人的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