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高远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想起自己问馄饨，难过吗？馄饨说难过，但是需要自己更强大。

吴彬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帮自己把责任给顶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被处分，连大学都没法读了。

高远前几天还在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干了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到了现在，才明白，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就像程老师说的一样，有多少人，为了一时痛快，不考虑后果，然后为此埋了半辈子的单。

打架容易，砸玻璃容易，出气容易，但要彻底解决一件事情却不容易。

高远头一次觉得自己幼稚，很幼稚，觉得自己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就像在演唱会上跟苏晴告白一样，就像自己闯进广播室又给苏晴道歉那样。

有些人总是希望别人好，于是打着为了别人好的幌子处事，其实到头来只是因为自己这样会觉得舒服，都是为了自己的感受而已。

而自己，好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一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即使感觉是考虑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高远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每个人的人生当中都有过这样的时刻吧？突然一下全盘否定自己，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处事失败，没有成功过，也找不到自我，前途渺茫，一切灰暗，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好像身边的任何人都比自己优秀。

而这时，看起来是最差的时候，其实也是最好的时候。

因为只有这时，你才听得到外界的声音，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人不怕优秀，人只怕生锈，一旦关上与外界的门，锁一生锈，别人走不进去，自己也走不出来了。

程乾在走廊上看着操场上一个人待着的高远，内心五味杂陈。

小情是高远他们一起养了四个月的的一只小猫。为了小情，高远不顾一切，没有考虑任何后果，最后搭上了吴彬。

而自己呢，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几个月几乎与高远他们朝夕相处，他在想，自己终究是要回到29岁的生活中，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的话，高远他们会怎么办？

小情走了，尚且如此。

人走了，又该怎么办？

自己能毫不留情地走掉吗？就像烧了一张白

纸？走的那一天，他会跟周围重要的人告别，说自己要走了吗？他能告诉所有人，他来自10年之后吗？

答案他知道。他知道王叔的下场。如果自己

真的说出这些，高远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不能为

了一己私欲，而置其他人于不顾。不能为了自己心里不内疚而和盘托出一切的真相。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程乾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任何事情尽心去做，在人短暂的一辈子里总会派上用场的。”

吴彬代替高远接受处分这件事，让馄饨觉得吴彬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之前觉得吴彬明知道自己优秀，却假装一切都不在意，很虚伪。而现在才知道，吴彬是真的不在意。

吴彬心里是澄澈的，虽然话不多，但是能见底。

馄饨决定自己也尽力。跟餐厅里请了一周的假，每天下课后，一起认真练习。

三个人的舞终于有模有样了。

“你们真像小虎队啊，一个帅高，一个虎头虎脑，一个很普通。”陈小影在一旁鼓掌。

“你说谁普通了？为什么要说馄饨？”高远为馄饨打抱不平。

“我是说你！”陈小影回答道。

“对了，馄饨，最后你那一跪，利落一点儿，现在太软，要特别潇洒才行！”陈小影边说边纠正。

“啪！”馄饨立刻跪下。

“比上次好了很多，要快，要一气呵成！”

“啪！”馄饨站起来又跪下。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好帅。”陈小影兴奋地跳起来。

馄饨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程乾拿着几瓶可乐进来，看着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过一天少一天，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也许只努力了三十天，却能一直回忆三十年。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老朋友喜欢聚在一起，可以聊未来，但更多的是聊从前。

春城大学生元旦文艺汇演前一天，程乾对高远扬扬下巴，说：“走，我们去逛街。”

“就我们俩?”

“嗯。”程乾径直往前走，高远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程乾从钱包里掏出1000元。

“拿着，给你的。”

“给我？”

“你不是老缺钱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常常在想如果谁能给你10块钱，你宁愿给他磕头吗？”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程老师……”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高远举着500元在程乾面前扬起来。

程乾被想象中的对话吓到，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把1000元又放进钱包。

高远看见程乾把钱从钱包里拿出来傻笑，然后又着急放回去。

“程老师，我们逛街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

“啊？”

“你想吃什么？”

“我，我什么都可以啊。我不挑食的。”

“糖炒板栗？”程乾知道这是高远最喜欢吃的，不过板栗很贵，后来自己打工赚的钱还要交学费、凑生活费，从来舍不得吃。

“行啊。”高远开心坏了。

程乾立刻买了2斤炒板栗，边走边吃。

“程老师，明天那个舞，晚上要不要再练一下。

馄饨最近疯了，早上练，中午练，晚上也练。”

“想吃糖葫芦吗?”

“啊？”

“老板，来两串糖葫芦。”程乾拿过两串糖葫

芦。

高远吃了一囗，继续问：“程老师，你觉得呢？”

“好啊，那就晚上练。脆皮冰棍，吃不吃?来两根。”

一路吃过去，两个人坐在购物中心外的凳子

上。

“高远。”

“嗯。”

“如果未来你的人生过得不好，你会失望吗？”

“比如什么不好？”

“比如你做的工作不是你自己喜欢的。”

“那为什么还要做。”刘大志反问。

“因为周围人都觉得那份工作很好，都劝你应该继续做下去。”

“这样啊。什么工作听起来那么奇特？”

“商业地产招商。”

“商业地产？！商业地产好啊！商业地产招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的样子啊！”

程乾一脸黑线，高远也觉得商业地产招商好，那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工作？

“这个工作工资不高，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也升不了职，

感觉就是在浪费生命..”

“嘿嘿，这不是我妈骂我爸的话吗？我妈老说我爸工资不高，每天加班，升不了职，还把工资给那些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垫生活费。但我爸还是喜欢这个工作，因为他觉得，他的工作能够帮助到别人。

高远看着广场上放风筝的人，“程老师，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