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你快躺下吧！”谭勇林听完卢颖的叙说，深深沉思起来。

这是什么人？强敌环伺之下敢于出手相救，连毙日伪数人眼都不眨，是个狠角色。但见我干什么?仅仅是为了送枪？那为什么送枪？

看看曾自华，也在那里苦思冥想。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说事情反常就是妖，关键这个妖是什么？

利用卢颖取得她的信任打入组织？这样老套的调调没人会用！设计捕捉主要领导人？这种可能有，但我们会不会去还不好说，就杀死两个宪兵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从他杀死鬼子的很辣来说，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那说明什么问题，难道真的只是想帮助我们？

“自华，你怎么看？”谭勇林问道。

“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应该不是敌人！”曾自华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就见见？”

“我认为见见未尝不可，如果是朋友，对我们今后的对敌斗争也是个很好的助力。”曾自华道：“但我认为，你没必要去，我去就行了。”

“也好！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

“还有一点，一定要注意保密！”谭勇林嘱咐道，虽然显得多余，但小心无大错。

“我知道！”这是必须的，不管什么情况，这件事都是绝密。

说起情报网的组建，应该是王华剑现时最关注的了。但是，情报人员的选择却是一件相当棘手的问题，除了自己现有的人员，不可能随便在街上拉个人就行的，必须要知根知底，还得忠诚、勇敢、心细、灵活，缺一不可！这样的话就难办了，最后只能把几个重要地点监视起来，等有人时再来逐一落实。

为什么急于建立情报网络，并不是怕鬼子端了自己的老窝，也不是打算搞什么袭击活动，主要是想摸熟上海市内鬼子和汉奸的一举一动以及各方的行动规律，做到心中有数。否则，对上海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对自己肯定是不利的。

王华剑很怀念青堌集的时候，那些派驻各地的情报员都是乡里乡亲的，信得过！那都是被鬼子残害并经过反复考察了的。

按王华剑的打算，既然离开了那里，就没想再回去，就是考虑到人手不足，想在青堌集弄些人出来，这才说今年继续回青堌集过年的。当然还有别的事，但这是主要的。

暂时没有信得过的人，就只能先放下这件事，再说过几天就是圣诞节，过后就是春节了，还有很多事要他操心。

“猛子，马上要过年了，听说你买了很多东西，和我说说，都买了什么？有什么打算？”王华剑把牛猛叫来问道。

家在青堌集的队员这次都回去过年，象王雨林、杨辉这些人家没在青堌集的，都被留了下来准备在上海过年。王华剑为了让这些人过好年，让丁凝云带着丁嫂等人置办了很多的年货。

这次王华剑给每个队员发了那么多的大洋，回家的人自然要给家里买些过年物质和礼物，所以王华剑有此一问。

牛猛嘿嘿笑着道：“也没买什么东西，就是糖果饼干罐头什么的，再就是给家里人买了几件衣服。”手里有这么多的钱当然得给家里多买些东西，要让家人美美的过个年。

罐头在这个年代可是新鲜玩意，糖果饼干也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牛猛这个看起来粗犷的人心还很细。

“嗬，还买了不少嘛！”王华剑笑着说：“没给丁希仙买点东西？”

“这个……嘿嘿！买是买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牛猛有些挠头，到现在丁希仙也没给他一个准信，他这心里一直吊着。

这倒是个问题！丁希仙家里没人了，丁希仙不吭声谁也没招。但丁希仙的情况注定她不会轻易应承什么，一切都得牛猛这边主动。

王华剑希望自己这些兄弟姐妹都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且要过的好，解决他们的婚姻就是关键的问题。

牛猛的家庭能不能接受丁希仙还是个未知数，而丁希仙对牛猛也有意思，但似乎也不看好这件事，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应该在牛猛的家里，能够得到家里的认可就万事ok了。

“这次回去后，到你家去见见叔叔，争取得到他们的同意。”王华剑道。

“那就太好了，我爸爸妈妈都十分信任你，你说的话他们肯定听！”自己的队长愿意出面，这件事就有希望，牛猛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

去见牛猛的父母也得要准备礼物，准备些什么好呢？牛猛走后王华剑也在琢磨，顺手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一则消息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则“寻人启事”，“某人今年60岁，患有间歇性痴呆症，身穿深蓝色卡其布上衣，灰色长裤，于12月19日外出，至今未归。有知其下落者请与黄先生联系，联系电话：87425。当面重谢！”

这是自己交给卢颖的纸条上写的内容，联系人和电话是他们加上去的，这是同意见面了！

说实话由于自身的原因，王华剑并不想和他们又有太多的交集，但受党教育多年，潜意思里对红色有种强烈的亲近感，特别是对那些深入敌后，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无名英雄更是由衷地敬佩，否则自己怎么可能有给钱又给枪，还把自己的队伍交给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己也愿意对他们进行帮助。

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那个号码。

“喂，找哪位？”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黄先生在吗？”王华剑问道。

“我就是，请问你是……？”

“哦，你好黄先生！是这样，今天上午我在濮园茶楼喝茶聊天的时候，在申报上看到了那条寻人启事，无意中就在街上看见了一位老先生，很像你们要找的那位，我觉得太巧了，所以有点吃惊，等我跑出茶楼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真是可惜，没能把那位先生拦下来，真是对不起！”

“瞧您说的，您真是个好人，能得到您这消息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您。您是说在濮园茶楼吗？”

“是的，当时我和一位姓卢的朋友坐在二楼靠窗户的位子，他也看见了。我建议你明天上午到那附近找一找，兴许就能找到。”

“那是当然，有了您这条消息，我明天肯定会去看看的。再次感谢您，如果您的消息属实，找到了人，请您到时务必赏光寒舍，以便向您表示谢意！”电话里的人做了肯定的回答。

“应该的，谢就免了！”

放下电话，王华剑心里有点小激动，这才是搞地下工作，有点刺激！

“是他？”谭勇林见曾自华挂了电话忙问道。

“是的！”曾自华还在消化电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

电话里面提到了几点，是非常关键的。明天、濮园茶楼二楼、上午、申报、姓卢的朋友。

姓卢的是指卢颖，为的是确定身份，其他的就是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谭书记，他约我明天上午见面。”曾自华道，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不免有些忐忑。

“怎么？有问题？”见曾自华有些沉重的表情谭勇林追问道。这件事既然交给曾自华办，按说他就没必要亲自参与。但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说，这次行动损失太大，能够得到外部助理绝对是好事，不管是人手还是武器都行，再说他也很关心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所以自从登报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等消息。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似乎很内行。”曾自华道。

“很内行？”

“嗯，很内行，几句话就把想传达的信息说了个明明白白，而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很老练！”曾自华把刚才王华剑说的话原原本本对谭勇林说了一遍。

“的确是这样，有点意思！”

“手法很熟，和我们估计是同行。会不会是军统的人？或者是……？”曾自华问道。

“不会，不会是军统的人，我们各干各的，之间没什么交集，再说他们也不可能给我们提供武器。其他的……既然没必要费那个事儿，就不太可能！”谭勇林摇摇头笑着说道：“我还真有点好奇，如果不是考虑到纪律，我倒想亲自去见识一下。”

濮园茶馆在公共租界内，因为远离战乱，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一大早就有许多闲来无事的主到这里吹牛扯蛋。

茶馆的伙计按照客人的要求不时在堂内穿梭，掺茶倒水，递个毛巾什么的，忙的不亦乐乎。

瓜子花生、果子糕点以及一些时令冷盘小菜，倒也齐全，一盘盘一碟碟往客人桌上端。旁边还有唱小曲的不时地嗯嗯呀呀来上几句，让人感到舒心惬意。

王华剑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桌上一盘卤牛肉、一碟海带丝，外带一盘花生果，就着一壶碧螺春，一边慢慢品着一边欣赏外面的街景。桌角放着一份折叠起来的申报，特意露出那则寻人启事。

喝茶配荤菜很少见，却也是特色，在他眼里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一说，得意就好！

和他相邻的两张桌子都叫他带来的人坐满了，牛猛、王雨林各带着二三个穿的人五人六的手下，心不在焉的一口口吞着茶水，眼光四处乱扫，没个老实的时候。

这让人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但王华剑也不去管他们，带他们来就是个陪衬，别人知道和误会都无所谓。

曾自华来的也很早，和两名行动科的人员一直在茶馆四处闲逛，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让两人在外守着，自己慢慢走进热热闹闹的茶馆。

打眼一看，楼上几乎是座无虚席。顺着窗边一溜看过去，只有两三个桌上是单独的客人，曾自华手里拿着一份申报，用余光看见正美滋滋看着外面的王华剑这桌上的摆设。

犹豫了一下，慢慢靠近低声道：“先生，可以吗？”

王华剑收回目光，瞟了面前站着的人一眼：“请坐！”

曾自华坐下来，将手里的报纸也放在桌上，却也是一份申报，并也有那则寻人启事。

王华剑看看顺手把自己的报纸翻个面，既然人来了就没必要再显示了，这也是常理。

“客官，请问喝点什么？”跑堂的过来问道。麻利地用抹布在桌上擦了一下，其实桌上不脏，习惯而已。

“加一壶碧螺春，再加一盘兰花豆就可以了。”王华剑道。

“好嘞！一壶碧螺春，一盘兰花豆！”跑堂的一溜的叫声远远传了下去。

很快一壶茶一盘兰花豆就上齐了。

两人相互打量但始终没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王华剑今天特意戴了面具，在上海这是第一次。

“黄先生？”王华剑见对方没开口的意思，试探着叫道。

“不，我姓曾。”曾自华没掖着。

早就知道，所谓的姓黄只是说词而已，王华剑点点头就这道：“卢颖应该向你们汇报了吧？”

“这里说话好象不是太方便。”曾自华左右看看道。

不愧是地下工作者，一眼就看出不对。当然，牛猛他们的确表现的太明显，也没刻意隐藏自己。

“都是自己人，没事儿！”王华剑直接道。

“……”曾自华盯着王华剑看了半天，自己也三十好几岁了，这人恐怕只有二十几岁吧？手底下还有一帮人，而这帮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你们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曾自华问道，虽然知道问也白问，但他还是问了。

“和你一样，都是抗日的。”王华剑当然不想深说，看看曾自华的眼神无奈接着道：“放心吧，你们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对你们的组织也没兴趣，就是看在都是打鬼子的份上，给你们提供些武器弹药！白送，不要钱的！20把崭新的驳壳枪，三千发子弹。”

“为什么？”曾自华想搞清楚。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王华剑只能放赖。

“……”曾自华顿时无语。

“叫你来也是想见你一面，没别的意思。武器的事情，你给我个地址，我让人给你送去。”王华剑堵住曾自华还想问什么的嘴，接着道：“以后有什么事不好解决，或者有什么大的行动，需要我们帮忙和配合的，在每周日换着登这个，我会和你联系。”说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两段话。

“既然你们也是打鬼子的，我只能说谢谢了！”曾自华始终很被动，此时也只能跟着王华剑的思路走。

“前面300米十字路口，迎宾旅社，老板姓张，向他打听黄先生，张老板会告诉你怎么做。”曾自华想赌上一把，为了20把驳壳枪，也为了王华剑这个人。

“迎宾旅社，张老板，黄先生！好，我知道了，三天内货就到。”王华剑重复一遍：“那你先坐会儿，我们先走了。”

“再见！”曾自华低声道。

王华剑点点头，站起来走了。牛猛等人一见，也三三两两跟着下楼而去。

“结账！”曾自华见他们下楼走远，也归心似箭不想坐在这里。忙叫结账。

“客官，您的朋友已经结过账了”跑堂的过来招呼道。

“结过了？”什么时候结过了，自己都没看见。

“您老慢走，欢迎您再来！”见曾自华起身往外走，跑堂的赶忙点头哈腰的道。

曾自华顾不上客套，匆匆下楼带着自己的人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