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近，李丘泽提前结束了手头的一切工作，只等回家。

是的，等。

他考虑再三，认为自己不好先回去，有好几重原因。

比如，他没办法向江海松和王晴甚至是父母解释，自己为什么独自先回了。

——若按正常逻辑，他自然应该等江虞婉回国，去接机，然后再一同回老家。

又比如，他踌躇地想着，若江虞婉得知自己在家守着，会不会刻意避开自己？

所以他决定等江虞婉先回，接着自己再火速赶回去，这样才稳妥。

家里的“探子”已经备好，只要江虞婉回到老家，他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办公室墙壁上的万年历，已经被撕得没剩几张，李丘泽最近再撕扯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数数后面那单薄的几页，随着这个举动耗费的时间越来越短，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至少夏语桐就发现，他最近脸上的笑容，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腊月二十二。

草茶公司的外地员工们陆续开始休年假，要说以夏语桐的职位和待遇，早就该打道回府了，谁敢说个“不”字？行政那边甚至没有她的考勤记录。

然而这姑娘却没有走，还惦记着下定决心的那件事情。

办公室里，李丘泽将她唤进来，关上房门后，侧头望向越来越有女人味的小胖妞，含笑道：“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小年。”

夏语桐回以笑容，摇摇头。

李丘泽也是才发现，小胖妞还有如此倔强的一面，苦笑摊手道：“要你这么做，我还算个男人吗？放心吧，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

使出死皮赖脸的功夫。其实，李丘泽并没有什么良策。他甚至没怎么去考虑问题该如何解决，现在唯一希冀的事情，就是先见到江姑娘。

其他的到时再说。

“你别管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夏语桐浅浅笑着，她会独自、悄悄地去见江虞婉，至于见面后该说什么，她已经酝酿近一年。

这一年来，她看得很透彻，看出来江虞婉对于他的重要性，坦白讲，她很羡慕。那应该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打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胜算。

既然这样，纠缠不清又有什么意思呢？她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虽然，心头的痛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但起码这样，他应该会好受很多。

李丘泽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小胖妞已经打开房门走出去，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知道劝说无用，不过李丘泽依然不会让她去干这种傻事，想了想，从裤兜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

“李哥？”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意外的声音。

“小杰，学校放假了吗？”

“嗯，放了，好几天了。”

“那你回老家了吗？”

“还没，票买到明天，刚好回去赶小年。对啦，我姐回了吗？之前打电话她，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什么时候回。”

“找你正想说这件事，你先过来这边一趟吧，把你姐一起带回去，我会安排的。”

“……我姐，咋了？”

“没什么，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犯工作狂病呢，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赶紧过来把她拖回去吧。”

“这样啊，那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订票。”

从魔都到台市，距离不远，动车班次很多，车票不算难买。

夏新杰比想象中来得还快，傍晚时分就到了，陡然出现在夏语桐面前时，后者自然吓了一跳。

哪里猜不到这是李丘泽干的好事。

奈何得了李丘泽授意的夏新杰，像只狗皮膏药样贴着她，非得拖她回去，她不走，夏新杰也不走。

有些事情也不能和他讲啊。找不到很好理由打发他的夏语桐，只能改变一下计划，决定将拜访江虞婉的事情放在除夕之后，她会尽快赶回来。

——她始终不相信，没有外力的帮助，李丘泽能够就这样搞定江虞婉。

小胖妞回去老家后，李丘泽心头轻松不少，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天过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生活：

上午来到办公室，若有必要的工作处理一下，若没有，便沏上一壶茶，独自坐在沙发上，手机放在第一眼能看见的地方。

腊月二十六，张杆和陈志勐一起找过来。

他们一直在等着李丘泽一起回老家，可到这个时候还没动静，就不免让他们有些着急，众所周知过年路堵，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路上堵个一两天，这时候回去刚好赶年夜饭，如果再迟……只怕要在高速上过年。

“你们先走，我再等等。”

只要能等到江虞婉，这个年在路上过，李丘泽也认了。

两人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被李丘泽“轰”出去。

张杆和陈志勐无奈先撤后，李丘泽依旧过着一壶茶水，一只手机的日子。

腊月二十七，电话响了十六次，没有关于江虞婉的消息。

腊月二十八，电话响了二十一次，依旧没有。

腊月二十九，电话响了接近五十次，还是没有。

腊月三十，电话响了多少次，李丘泽已经没去数……

天黑时分，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任由冰冷的黑幕透过窗户侵蚀进来，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

“喂，志红哥，江虞婉还没有回吗？”他颤抖着声音拨通一个电话。

刘志红一个月前就被他“赶”回去，一来是家里操持着又有个姑娘相亲，作为三十好几岁的人，这是他当前的头等大事；第二就是交给他盯梢江家的任务。

为此还给了他一笔活动经费，让他找人24小时盯着江家。

“真没回。”刘志红在电话那头长叹口气道，“那几个小毛头没挪窝呢，一天三班倒，24小时盯着，就江虞婉那个模样，也不可能看漏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迟疑一下问：“那个、丘泽啊，你今年还回不回来过年？”

他问的显然不是吃年夜饭的事情，李丘泽就算现在往回赶，哪怕高速一路畅通，也很难赶上年夜饭。

“你去我家‘发财’，陪我爸妈喝几杯，把二姑和二姑夫都带上，搞热闹点。”

“这我知道啊……”刘志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好啦，不说了，家里你放心，有我在就少不了热闹，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大年三十搞点好吃的。”

“嗯。”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只有手机还未熄灭的亮光。李丘泽整个人被黑暗覆盖，等到手机屏幕暗澹后，真正与黑暗融为一体。脸上什么表情，心里在想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忽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想到一个问题——有通电话他一直没敢打，然而对方也没联系他。这很奇怪。

他犹豫了一下，依旧没拨通这个电话，而是打到家里。

父母也有好几天没给他打电话，上次通话的时候，只是告诉他们年底非常非常忙。本以为父母不联系他，是担心打扰他的工作，现在却发现，或许，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老爸的嘱咐：“在那边怎么样？放细心点，照顾好小婉。听她爸妈说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春节呢，带她四处玩玩，弄点好吃的。”

接着老妈也是一顿嘱咐。

他们以为……自己现在和江虞婉在一起，在国外。

而这些显然是江海松和王晴告诉他们的。

江虞婉她……根本没打算过年回家！

李丘泽强压住心头的情绪，连连应是后，给父母拜了个年，草草结束通话。

接着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彷佛一瞬间所有的精神全被掏空。

“江虞婉，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不忍让家里父母们担心，就一直往下编吗，又准备编到什么时候？”

“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