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憎恨A市为什么机场只有一个，为什么大家下了飞机都要从那一个门出去，像火车站有三个不说，还可以选择不同的出口，这样多好，我也就可以不必一出机场就看到靠着车门站立着的翟凤鸣了。

四目相对，他也发现了我。他缓步走到我跟前，“走吧，我是来接你的。”

我防备的倒退一步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一班飞机？”

翟凤鸣浅笑，“乔生两小时前给我打过电话。”

哈，我就知道，这家伙把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逐个收买了，然后等着我就好像落入网中的猎物，看着我自己在那折腾呢。

不想和他多说话，我哼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位置。翟凤鸣没说什么，坐进驾驶座，熟练的打火发动车子。

虽然我一句话都没讲，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在后面观察他开车，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我想他应该还是没有完全复原的，否则为什么每次见他时，他走路总是很慢的样子。这样的他已经可以开车了吗？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担心他。

静默的气氛十分压抑，翟凤鸣打开了车载音响，小野丽莎那低沉而又极具诱惑力的声音流泻出来。熟悉的曲子，此刻听到格外的令我不安，烦躁的情绪又漫上心头，我讨厌这种感觉，我想大叫让他把音乐关掉，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我大叫说明这歌对我有影响，说明我忘不了过去。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样子。

当车子驶进市区之后我很快发现，行驶的路线并不是朝我家前进的，虽然知道翟凤鸣不可能做出什么绑架之类愚不可及的雷人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这不是朝我家走的路吧。”

翟凤鸣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刚下飞机，我们找个地方先吃些东西。”

“我不饿。”我飞快的打断了他。

“那就找地方坐下来喝点什么吧。”

这回我该说什么？“我不渴”吗？吃什么喝什么不过是个借口，他想坐下来和我谈谈罢了，也好，拖泥带水一向不是我的个性，我不是早就想找他把话说开的嘛，索性就今天好啦。

车子在一处没有悬挂门牌的老式二楼前停了下来，很快的，就有门童走上来为我打开了车门，我知道这是一家会员制的会所，尽管我并不是这里的会员，不过会所这个东西，其实也都是大同小异的不是。

这是一座上个世纪处的房子，欧式建筑，在A市这样的北方城市里刨除个别作为文物保存下来的和一些供特别身份人士居住的之外，可用于民用的并不多。

走进大厅，地上铺的是黑白相间的地砖，头顶悬挂的是巨大的水晶吊灯，红漆的木质楼梯还有欧式风格的家具和古董，耳边还有若隐若现的旧唱片唱的歌曲传来，这会儿，即使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身穿旗袍，细长丹凤眼，烫披肩发，丰姿措约的旧上海女郎我都不会感觉到怪异。怀旧的低调奢华正是这里的氛围。

超走过来的侍者一摆手，翟凤鸣直接引着我上楼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坐在沙发上，阳光刚好洒在身上，眯起眼睛可以看到空气中的微沫在阳光里跳跃。到了这个季节，其实很适合在下午的时候晒太阳，隔着玻璃窗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大风，能体会到的只有温暖和闲适。沙发很舒服，我又忍不住想要脱下鞋子蜷进沙发里晒太阳了。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瞬间的，当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翟凤鸣脸上的时候，什么闲适都荡然无存了。

端起使者送上来的红茶为自己倒了一杯，金黄色的茶汤气味芬芳，带着特有的葡萄香味，轻酌一口唇齿留香，再捻起旁边碟子里新出炉的小餐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酥酥的带着榛子的醇香。不错的下午茶搭配。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还是谁都不肯先开口，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当我几乎快要吃掉一碟的小餐饼的时候，翟凤鸣终于先开口了，“好吧，我输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翘，于是，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坐直身子微仰着下巴，准备和翟凤鸣开始正式的谈话，或着说是谈判了。

看见我这个样子，翟凤鸣的脸上泛起笑意，目光柔和带着宠溺，他这样的表情让我很不爽，于是我拉平嘴角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很高兴你那天没有真的跑去结婚登记处。”

“那是因为我弟弟有急事，不过没关系，等下我就去。”

翟凤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我的表情仿佛是父亲在看着闹脾气的小女儿。其实我也特别后悔自己说那么一句话，这简直就是脑残的表现，不过说都说了，我自然要坚持到底的。

翟凤鸣背往沙发上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语，你何必因为跟我赌气做蠢事呢？况且，就算你肯，洛川他也未必会同意这么仓促的去登机吧。”

他的话说的自信满满，我仿佛可以看到他在空中摇摆着的狐狸尾巴，他是什么意思？才几天时间，又出了什么妖蛾子吗？

不知道他话中的虚实，不过我也不想再和他玩心理战了，才下了飞机，再加上往来机场的时间，我被折腾的有点累了。

“翟凤鸣，其实要说的话那天我都已经说了，也许你觉得那是我的一时气话，我承认当时我的情绪是不太稳定，但我那时说的就是我要表达的本意。我只想过我自己平静的生活，我和洛川交往的也很顺利，我们的的确确有结婚的打算，即使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什么日子。所以，算我求你了好吗？别再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了，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大家都变了。”

翟凤鸣没说话，流光溢彩的眸子望着我，良久，他说：“小语，你还爱我。”

他的语气平淡，不是在疑问，只是陈诉在事实。

爱？我和翟凤鸣之间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谁喜欢谁这样的话，爱吗？

我垂下眸子，手指在茶杯的边缘上来回滑动，仿佛那才是我眼前最重要的工作，想了一下，我才道：“你说的对，我还爱，不过我爱的是十年前的你以及曾经的记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考虑问题也别那么幼稚好不好？十年，一个人的变化会有多大我们都知道。”

“可是，你从来就不曾离去过。”翟凤鸣的手轻轻扶上自己的胸口表情忧伤。

他的这个样子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说辞瞬间全都忘记了，我一手抱住另一只手臂，一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好像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又仿佛还有好多好多的话都还没有讲。

翟凤鸣的目光越过我注视着窗外，“小语，你知道这么多年来对我来说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是我明明醒着却不敢惊动你，听你在我床边哭诉了一夜，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你摇摇晃晃的背影一点点远离我，直到走出我的世界。十年当中，我前后做过1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又做了三年的复健，是你，是你给我的信念支撑我一直走过来的。”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仿佛在喃喃自语，他仰起头，一只手被遮在眼睛上。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他哭了。我的心又一次刺痛起来，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那一间摆满检测仪器的病房，胸中的痛让我感觉呼吸困难，我张大嘴巴，眼睛干干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嘴巴开开合合像一只离水的鱼。

挣扎良久，我才发出声来，“都过去了，翟凤鸣，都过去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是洛川，我们的交往本身就是以婚姻为前提的。我爱他。”

沉默了一会，翟凤鸣坐起身子，他的眼睛通红，“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甚至比了解我自己更了解你。哈，多奇怪呀，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无法抗拒的被你吸引，哪怕你还只是个小女孩，我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你就是我灵魂的另一半，所以我永远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小语，你也骗不了我。你想要的爱情洛川他注定给不了你。”

翟凤鸣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犀利，带着能看穿我灵魂的锐芒直射过来，在他的目光下我无所遁形，我只有丢盔弃甲。我恨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我气他让我如此不像我自己。突然，我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倾诉一切的冲动。

他不是说我是他灵魂的另一半吗？那么好啊，我倒要看看，当他知道我不为人知的秘密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于是，我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翟凤鸣，薄唇轻启，“翟凤鸣，你说我是你灵魂的另一半，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