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说：“我跟你说，我父亲表面随和，但他一旦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为这个，年轻的时候没少吃亏。”

肖毅说：“林叔叔是林学专家，高级知识分子都是这个脾气，但是也不能他犟而不手术吧？再有，林叔叔不是每年都在体检吗？这次体检发现了问题，应该算早期吧？”

林建说：“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早期，医生也说，像我父亲这种情况马上手术会非常乐观的，问题就是我怎么才能说服他？”

肖毅说：“骗。”

“骗？怎么骗？你刚才也说了，他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且又做过领导，不好骗。”

“您就说他肠子长了个无关紧要的东西，需要手术，不手术不行。”

“你这话都不能自圆其说，既然是无关紧要，怎么还必须要手术？”

肖毅一摸脑袋，说道：“对呀，这个显然说服不了他。要不就咨询一下大夫，找一个他无可反驳的理由，还不能告诉他真相。”

林建说：“你嫂子也是这么说的，省医院她有个同学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准备让他帮忙想个办法来说服我父亲。”

肖毅说：“理由必须充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林叔叔会上网查的。另外，假如告诉他真实情况，他能接受吗？”

林建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翻来覆去地想过，以我父亲的经历和性格，告诉他真相，他应该不会被吓倒，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真相，我不敢冒这个险……”

此时的肖毅，真切地感到林建内心的那份柔软，他说：“如果咱们跟医生联手骗他，应该没有问题，因为医生更专业。”

“但愿吧。对了，我找你还有个事，看看你们村有没有宅基地要卖。”

“干嘛？”

“我买。”

“您买？您买它干嘛？”

林建说：“你不知道，我父亲现在有多喜欢待在农村，这一年，他待在你们家比待在自己家的时间多长，说你们那儿的人好，空气好，山水好，一回到家，就跟我念叨想在农村置块宅基地养老，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我说，您老要是喜欢农村，就在肖叔叔家住，冬天你们再一起来市里过冬，可是这几天得知他病了后，就想实现他所有的心愿，包括……包括他追求幸福的愿望……”

听林建这样说，肖毅立刻想到了那个旗袍阿姨，林叔叔突然提出想买个小院，估计是为了这个旗袍阿姨，以前林叔叔一个人跟父母在一个院子住，现在有了旗袍阿姨了，就不太方便了。

他说道：“宅基地的事，完全不用买，如果林叔叔不方便跟我父母住在一个院子，就把西院装修装修，林叔叔可以住在西院。”

林建说：“我没注意你家还有个西院？”

肖毅说：“不是我家的，是一个邻居大伯家的，老两口就一个女儿，嫁到了太原，就把老两口接走了，前些日子听说那家的大伯不在了，就剩一个老妈，女儿肯定不会让老妈回来老家了，他家的房子一直是我父母帮助维护，这么多年没人住也没漏雨，咱没必要买，咱租，重新装修一下，让林叔叔去西院住，也方便我父母过去照顾，您看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那让肖叔叔征求一下邻居家的意见，行的话马上装修。”

林建说完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不再像刚才那么沉重。

“行，我马上给家里打电话。”

肖毅说着，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在电话里，就跟父亲说了这件事。

父亲想了想说：“行，我明天就给你玉玲打电话，跟她说说这个意思。”

“爸，您别等明天了，现在也不太晚，您就现在给她打电话。”

“干嘛这么着急？”

“您现在给她打电话，行不行的我不踏实了。”

“好，我马上跟她联系，上个月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房子漏没漏呢，我说一点都没漏，去年秋天我找人给做的防水，怎么会漏？”

“好的，您现在就打电话，如果她同意出租，问好多少钱？”

放下电话后，林建重新坐下来，搓着手说：“如果能租下来，眼下也凉快了，正是装修的好时候。”

肖毅说道：“您是个孝子。”

林建叹了一口气，说道：“够不上，说来惭愧啊，从参加工作那天起，我就不记得我为父母做过什么，我妈妈走后，我才觉悟，可惜，已经晚了……”

林建说到这里，满腹惆怅：“意识到了这个缺憾后，我父亲现在只要提出任何要求，我都是不加条件地满足，我母亲走后一年多，他忽然跟我说，想换个环境，不想在省城住了，我说没问题，就买了现在这个房子，搬过来后，他省城滨海两头跑，精神逐渐好了起来，认识你父母特别是住进你家后，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存在感。”

“说实话，他帮助乡亲们种草这件事，我是不同意的，我就给他约法三章，不许他暴露身份，不许掺和地方的事，不许从中拿一分钱的好处。他当时就回了我一句话，说，你小看你老爸了。”

肖毅听到这就笑了，说道：“我看也是。”

林建也笑了，说：“我当时这样说也不是没有依据，凭他那性格，我还真怕他给当地政府找麻烦，还好，我低估了他的水平。”

这时，肖毅的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说了一句“是家里的电话”，接通后按下免提键，说道：“爸，什么结果？”

肖父说道：“我给玉玲打通了电话，跟她说了这个意思，她跟老人和男人商量后又给我回了电话，她说不要一分钱租金，只要把房子修理好，有人住有人看管就足够了，房子和院子怎么整治都行，她就不负责出钱了。”

肖毅说：“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等我们商量好再给您打过去。”

肖毅挂了电话，看着林建问道：“您看……怎么样？”

林建说：“哪有白住房子不给租金的？人家不要是客气，是报答你父亲这么多年对她家房子的照顾，租金还是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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