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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十八章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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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太后猜测的那样,湖阳公主今日的确急着出宫一趟,一是答谢傅笙歌送发钗之情,二是整天被云枝缠着没法子,怕她年幼没耐心、口无遮拦,万一嚷嚷出去反倒不好了。想了几日,还是没有琢磨出合适的借口,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太后,先是扯上了许多闲话,末了撒娇道:“母后,年下热闹整天被人吵得头疼,女儿想到姑姑府上去一趟,稍微散散心就回来。”

太后微笑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得湖阳公主心中直发虚,正要打退堂鼓,却听太后开口道:“嗯,年下亲戚们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正好我这里有几样新鲜糕点,要给你姑姑、姑父,你既然出去也算顺路,一块儿捎带过去罢。”

湖阳公主没料到如此顺利,倒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喜不自禁,忙道:“好,女儿一定把母后的话带到。”

太后让双痕捧了几样糕点出来,让小太监们拿好,叮嘱湖阳公主道:“你也别在外面太高乐了,记得早点回来用晚膳。”

“是,知道了。”湖阳公主笑盈盈退出大殿,脚下步子稍急,身上的春水色八宝如意云锦长衫随之掠动,在清风中翩飞如蝶,给沉闷的宫闱凭添一抹鲜活之色。

“哎……”太后看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叹息。

湖阳公主满心都是早点出宫的念头,哪里还能留意到身后母亲的叹息?一路上催着马夫急赶,飞快来到乐楹公主府,她自然是熟门熟路,领着宫人从侧门进入后面内庭雅院。这个时辰,舅舅云琅肯定去了军营不在府中,因此大大方方带着糕点进去,笑着见礼道:“姑姑好,侄女给你拜年来了。”

“都什么日子了,还拜年?你就别哄你姑姑了。”乐楹公主冲她一笑,“不用猜,一准是来带月儿出去玩儿的。”

“姑姑……”湖阳公主被人当面揭穿,也觉不好意思,“难道就不许侄女惦记着姑姑,带着孝心过来瞧瞧?”

乐楹公主笑道:“和我年轻时一个样儿,我能不知道你有什么孝心?”

湖阳公主也忍不住笑了,末了道:“姑姑今儿可猜错了,我是奉母后之命特意送点心来的。”说着招了招手,“你瞧,我没有撒谎吧。”

“是是,我猜错了。”乐楹公主让人收了点心盒子,道了几句谢,然后意有所指笑道:“罢了,我也不想耽误你们年轻人。反正月儿整天吵得人头疼,你带出去走一趟也好,只是你们玩归玩儿,可不许到热闹的地方去,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姑姑比母后还要隆!焙艄髟绫凰档哪盐椋匀徊豢暇米鹕硇ψ趴吞琢思妇洌肀愕胶竺嫒フ胰恕

云枝早就已经等候多日,见到湖阳公主高兴的差点没有蹦起来,赶紧换了衣衫,急急忙忙出门上了马车。二人各自都有急着想见的人,一路上皆是满心期待,谁知道见到傅笙歌时,却得知白已经不在京营,湖阳公主倒也无所谓,可是小郡主云枝却不依不饶起来。

傅笙歌安顿她二人入内坐下,解释道:“年前的时候,皇上曾来军营看过将士们比武,因为颜公子武艺出众,故而提拔到了近卫廊任二等侍卫。”

湖阳公主听他说完,蹙眉道:“近卫廊虽然在皇宫之内,可是女子却是去不了,倒还不如在京营里面,还能寻到机会溜过来。”

“我不管!”云枝气呼呼的跺脚,声调已经带了一点哭腔,“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们不可以哄我,反正我一定要见到大哥哥,把荷包交给他!”扁着小嘴哼了两声,突然拍掌笑道:“哈哈……,对了,回头我去求皇帝哥哥,让他带我过去好了。”

“别闹了。”湖阳公主哭笑不得,先不说哥哥会不会答应此事,只消知道,便会追问当日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得知人去了近卫廊,到时候母后绝对不会轻饶自己,傅笙歌只怕也会牵连其中。想到这里,赶忙笑着哄道:“月儿你别着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云枝反倒不着急了,只道:“那你们快点想办法,不然我就去找皇帝哥哥。”

“我想想……”傅笙歌思量了片刻,沉吟道:“近卫廊的侍卫会轮流到启元殿、泰安殿等处当值,等我查清颜公子的当值安排,你们再找个借口去见皇上,我想应该能够见到人的。不过,想要说话可得留心一点。”

“那好吧。”云枝勉强同意这个法子,点了点头。

湖阳公主松了一口气,与傅笙歌微笑道:“其实我今天出来,是想答谢你前时费心买的东西。”说着,微有羞赧轻声,“很好,我很喜欢。”

傅笙歌凝望着她,微笑道:“公主喜欢就好,先时还怕不合公主的心意呢。”

云枝在旁边“哧”的一笑,捂着耳朵做鬼脸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先到门口看着风放好哨,你们快说,等下就该回去啦。”

被云枝如此一闹,屋内的气氛越发微妙起来。临出宫前,湖阳公主本存了千言万语要讲,不知怎的,见了面反倒不知该从那一句说起,半晌才道:“笙歌……,你最近都还好吗?”

“好。”傅笙歌点头,又问:“公主也还好吧?”

“嗯,只是……”湖阳公主犹豫了半日,低头细声道:“前些日子,母后问起我有没有中意的人,说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拖延太久……”这种事情,让女儿家自己开口说出来,真是有千般万般的为难,可是不说,又怕将来会朝着另外一个轨迹而去,种种忧虑担心,教自己每每午夜梦醒千回百转。

“公主……”傅笙歌也是沉重难言,张了张嘴,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末了只道:“不会很久的,据说霍连那边已经有些不平静,想来不久就会有战事,我一定会挣一个功名回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悄悄的握了握双拳,“棠儿……,等我三年。如果我寸功不立而归、或是战死,到时候你就……”

“不会的!!”湖阳公主连连摇头,“笙歌,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上前走近了两步,将头轻轻枕在傅笙歌的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轻声呢喃:“虽然我不希望你去从戎参战,可是既然那是你心中的梦想,我便一定会支持你,等你回来……”

傅笙歌搂紧了怀中女子,深情道:“三年之内,我一定会风风光光迎娶你的。”

----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此时此刻仍不是两情缠绵之际。湖阳公主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柔声道:“笙歌,我等你。”最后松开了手,带着眷恋依依不舍离去。

湖阳公主刚到西华门口,吴连贵就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弘乐堂,抬手让殿内宫人退散出去,低声禀道:“娘娘,今日并没有见着公子。”

太后疑惑道:“怎么会没有见着?”

“娘娘别急……”吴连贵先将今日情景说了一番,然后分析道:“奴才的确是没有见到人,不过照理说,小郡主也应该会闷闷不乐的,然而出来时却未见不快,所以奴才猜测公子定然还在京中,多半是去了别处而已。”

“嗯。”太后想了想,也觉得甚有道理,“京营的人没有乱走的道理,如果派去了别处也总有个记档,你这就下去查,最近京营里面有什么人员调动。”说着,又叫住准备离开的吴连贵,“等等……,忻夜来京城的日子有限,沈家夫妇被害前不可能会在京营里面,你仔细剔除一下,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查出来。”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瑜妃娘娘前来请安。”

“怎么赶着一块儿来了?”太后自语了一句,侧首与吴连贵低声道:“你从侧门出去,省得与她们俩打照面说话。”说着坐起身来,命双痕加了个紫缎绣花靠枕,又将钮珠金盖小手炉放在手里,一如平日那般悠闲的拨弄着玩儿。

冬日清光当中,走进一对年轻的锦衫宫装丽人。云皇后因为有孕换了宽松衣衫,举手投足颇显端庄雍容,慕允潆仍是一身箭袖束口紧衫,衬出婀娜娇软的身段,比皇后稍微落后半步,以示尊重不敢与之比肩。

“都坐罢。”太后免了二人的礼,笑问:“倒是巧,今儿怎么想着一起过来?”

慕允潆在雕花檀木椅上坐下,俏笑回道:“原是臣妾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想陪着娘娘说说话、解解闷,正巧赶上娘娘要过来,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

云皇后也是极聪明的人,见瑜妃如此说,忙微笑道:“自从臣妾有孕以来,瑜妃妹妹一直都很是有心,时常陪着说话解闷,心情也好了不少。”

“看着你们如此和睦亲近,哀家很是高兴。”太后顺口赞了一句,只是想到皇后说瑜妃时常陪着说话,心内不免微笑摇头,吩咐双痕道:“将新得的云雾银针取出来,好好的泡上一壶,难得她们有孝心想着过来,哀家也该表示表示。”

慕允潆盈盈一笑,凑趣道:“臣妾正是想着太后娘娘的好茶,所以才来的呢。”

“倒也是,不然你怎么会过来。”太后也笑了笑,侧首与皇后道:“还是大表哥会□□自家女儿,你们姐妹几个都是贞静贤淑的,其中数你最拔尖儿,哀家也是沾光得了一个好儿媳。”

“娘娘取笑了。”云皇后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奉承几句,忽听外面通传皇帝驾到,赶忙同慕允潆一起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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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帝微笑着走进来,明黄锦袍上绣着一对驾云金龙,龙鳞烁烁、祥云飘逸,衬得脚下的步伐甚是轻快。见到云皇后与瑜妃皆在,也是略显意外,笑道:“原来母后这里如此热闹,儿子来的甚巧。”

“当然巧。”双痕捧着新茶奉上来,与皇帝笑道:“皇上来的正是时候,娘娘刚吩咐开封了一罐云雾银针,新鲜泡好的,可不算是有口福了。”

桓帝笑着坐下,颔首道:“果真赶上了,平日过来都不见母后拿出来喝。”

慕允潆眸光闪动,盈盈笑道:“这也都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儿,往常臣妾过来,也是跟皇上一样,得不到太后娘娘的体己茶喝。”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双痕上前笑道:“让奴婢瞧瞧,瑜妃娘娘是不是刚喝蜜糖水了,这么的会编派,好像太后娘娘多小家气似的。”

此时离用晚膳还早,桓帝自然是带着政事过来的,云皇后等人都是知情识趣,说了几句闲话便要告安。慕允潆忙站起来扶她,搭手道:“娘娘身子不大好,还是让嫔妾陪着一起出去罢。”

“怎么?”桓帝闻言侧首,“皇后身上有什么不适?”

云皇后欠身道:“没有,多谢皇上关怀。”

“皇上别担心----”慕允潆仍然扶着皇后,笑着补道:“先前上元夜时,皇后娘娘曾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提前回去歇息着,臣妾因此担心,恐怕这几日皇后娘娘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才会想着一起回去。”

桓帝略微愣了一瞬,继而点头,“是这样……,那你们就一起回去好了。”

本来云皇后自有身孕后,太后便开了特例可以不用晨昏定省,加上她本身孕中常有不适,因此来的次数少了好些。然而正月十五那夜,云皇后因为提前离开回宫,兼之恭妃言语不清不楚,结果惹得桓帝心中颇不痛快。虽然当夜桓帝按例宿在凤鸾宫,但面上却是懒懒的,只推说政事繁忙,胡乱洗漱了便自行先睡了。

云皇后虽年轻却非少不更事,心中隐约猜着了几分,只是不便无故提起来为自己辩解,唯有加倍的殷勤小心服侍。有了这个原故,云皇后便是身上再不爽快,也不敢不在太后跟前尽孝,故而近日请安的次数反倒比孕前更多了。

今日由瑜妃把话挑明出来,自然让皇帝释了疑,比之自己特意辩解,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云皇后心下甚是感激,出了弘乐堂侧门邀请道:“瑜妃妹妹,不如再去凤鸾宫坐坐罢。”

“多谢娘娘好意。”慕允潆将她扶上了鸾车,自己却不上去,只在车下笑道:“皇后娘娘是个福泽绵长的人,原本与娘娘一同乘车说话,也能沾点福气,将来也好给皇长子添个妹妹,只是今日不早了,还是明日再给娘娘请安。”

“你呀。”云皇后抿嘴一笑,“怪不得双痕姑姑说你喝了蜜,真是能说,这才三个月出头的身子,哪里能知晓是男是女?你要是生个女儿,多半也像你一样伶牙俐齿,以后怕是没有婆家敢要,还是快点生个小皇子罢。”

慕允潆脸上微有落寞,淡笑道:“果真承了皇后娘娘的吉言,那就好了。”

二人闲话之际,吴连贵已经从京营打探消息回来,因为皇帝还在,所以只得在外殿静候了一阵。待到桓帝御驾一走,也不待太后传召便急急进去,留了双痕在门口守着,低声禀道:“今日京营调动的人甚少,只得七个,不是年纪不对就是祖籍不对,只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前些日子被提拔到近卫廊了。奴才紧着查了查,的确是公子再不会错的。”

太后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何以肯定?”

吴连贵苦笑道:“那侍卫名字唤做‘颜忻夜’,岂会有错?”

“什么?!”太后又惊又喜,心中稍稍踏实,继而又忍不住一阵悲喜交集,几乎要立时落下泪来,“忻夜……,娘亲为了你担心的心都快碎了,没想到……,你就在这皇宫里面……”语声渐渐哽咽起来,难以再做言语。

吴连贵静静的候了一阵,方才续道:“想必是公子不愿再以沈家姓名示人,故而换了娘娘起的名字,这样一来,不用亲自见人也知道必是公子无疑。”

“哎……”太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情绪渐平,“对了,东、西近卫廊进人历来严格,忻夜无资无历、也没有可以帮衬的人,又是怎么进去的?”

“说来也巧。”吴连贵摇了摇头,叹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去过京营一趟么?当日提拔了一个年轻人,那人便是公子。”

“这----”太后万万没料到事情如此巧合,皇帝提拔侍卫的消息是知道的,因为东、西近卫廊侍卫众多,平时也难得见到皇帝一面,所以当时并没有留意,只觉是皇帝年轻一时好玩儿罢了。

吴连贵问道:“娘娘,是不是即刻召公子见面?”

“不好,如今反而更加不方便了。”太后不住摇头,无奈道:“忻夜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后宫能有什么事轮得到他?轻易召人前来,只会白白增添皇上的疑心,再者倘使身份暴露,传出岂不是骇人听闻?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不可控制的祸事,想的严重一些,只怕朝局也会因此动乱起来。”

“倒也是。”吴连贵叹气,“虽说不是什么要紧职位,可是娘娘传召侍卫,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由头,对外也不好解释。”

太后望着窗外雪银一色的景致,心绪纷乱,“再者,见面以后又该如何安排?假若告知忻夜身份,又怎能让他再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难不成还真的封王拜爵?”手上漫无目的抚弄着小金炉,蹙眉道:“眼下心里乱的很,容我静静的思量一下。”

殿内便瞬间静默下去,炭火里发出的几响细碎“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刺破了原本凝固窒息的空气。双痕撵退了内殿外面的宫人,放轻脚步进来,听吴连贵小声叙述了事情大概,亦是吃惊不已。

太后的面色愈显沉静如水,良久开口道:“不论如何,也要先与忻夜见上一面。”

“早就该见面了。”双痕叹气,然后又宽慰道:“既然公子就在皇宫里面,想见面自然是有机会的,只是还得寻个理由,让外人看起来自自然然的。如今知道了公子的下落,也省得娘娘整天牵肠挂肚、日日悬心。”

“省得?”太后曼声一笑,唇角笑意浅淡有如浮云,“倘使宫中有人认得忻夜,恐怕就不只是牵肠挂肚了。”

双痕大惊失声,“这----”

吴连贵也是变了脸色,急道:“可不是,倒忘了最紧要的这一层。娘娘……,要不要将公子即刻调出皇宫?”

太后将手上暖炉放在一旁,微笑反问:“忻夜是皇上亲自提拔的,虽然不见得有多么上心,平时也未必会用到他,但是一旦将人调走,皇上岂会一句也不过问?心里面又该作何猜想?从前我再□□复的叮嘱沈义山,不让忻夜考取功名、沾惹官场,不过就是担心这些事罢了。”

双痕颔首道:“不错,皇上一向都是个细心的人。”

“还有----”太后的声音隐着无尽伤感,缓缓道:“二十年来,我们母子俩不曾见过一面,我对忻夜也没尽过半分养育之情,本来心里就一直有愧于他,如今又怎么忍心再让他委屈离开?况且,送出宫外也未必就是安全的,那么远,我便是想管也够不着,先时沈义山夫妇之事便是例子。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再让他一人孤身在外了。”

“娘娘是想让公子留在皇宫?”

“是。”太后颔首,“即便他不认得、不知道我这个娘亲,只要能时不时的见上一面,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双痕蹙眉道:“可是,万一有人心怀鬼胎呢?”

“心怀鬼胎?”太后阴郁冷笑,眸色在这一瞬间亮得骇人,“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忻夜,那就先从哀家身上踏过去罢!”

双痕闻言沉默,吴连贵小声道:“话虽如此,娘娘还得早点做好安排。”

“那是自然。”太后稍稍缓和神色,平声道:“从前先光帝一朝不过三年,历时甚是短暂,后来先帝登基大宝,前朝的重臣贬的贬、调的调,昔年光帝一朝的旧臣随之风云流散,如今还在朝中为官者屈指可数。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见过光帝爷的人我心里有数,必须将这些人全部调离!”

吴连贵迟疑道:“如此一来动静可就大了,皇上只怕要疑心的。”

“无妨,我自有说法与他。”太后淡淡微笑,眸色一如平日那般深沉似水。

晚膳时分,桓帝特意去了皇后那边,太后正好得空,便让湖阳公主和睿亲王各自偏殿用膳,自己则召了兄长慕毓藻单独谈话。慕毓藻如今已是正一品的左丞相,同时还兼着太傅一职,加上又是太后的兄长、皇帝亲舅,可谓权重显赫,但为人处事却甚为低调随和。即便如今女儿也入宫为妃,也是少有到内宫说话,今日被太后急匆匆召进宫中,情知必有要事,因此将随身亲随留在外殿,礼毕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着急之事?”

“二哥坐罢。”太后指了座椅,对眼前慢慢一桌子的精美菜肴毫无兴趣,亲自执壶斟了两杯清酒,递了一杯过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回去只会大哥一声,自从先前青州战事停止,他在家中赋闲甚久,所以近日会派下一点闲差,打算让他出任京城九门提督一职。”

京城九门提督负责整个京城的安全,掌控着出入京畿的要塞,也算得上是要职,不过官职等级上却不是很高。太后长兄慕毓泰虽说赋闲在家,但仍有正二品的镇北将军的挂名,如此安排甚是奇怪,慕毓藻不由惑道:“这是什么缘故?莫非,最近京城里有点不太平?”

“太不太平,就看咱们的安排了。”太后语气慨然,又道:“另外,大哥家的两个侄儿颇堪重用,从前也是在青州战火中历练长大的,未免放在京营闲置,所以准备将他们调入东、西近卫廊做事。”

“这是何故,愈发让人不明白了。”

太后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放下酒杯,“二哥可还记得,从前月儿被人送回来的事?”

“听五弟提起过。”慕毓藻点了点头,“仿佛听说是一个外省来的年轻人,为人甚是洒脱,也没收金银,最后连姓名都没留下便走了。五弟爱惜他是个习武的人材,私下还惋惜了好久。”

太后抬眸看向兄长,缓缓吐道:“那个年轻人----,便是忻夜。”

“啊?!”慕毓藻吓了一大跳,饶是他素来城府良深、性子沉静,此刻也不免显得万分惊讶,压低声音问道:“娘娘是说,当日救月儿的人是……”

“没错,是他。”太后眸色复杂,夹着诸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已经让人仔细打听过,现如今被皇上提拔到了近卫廊,年初才调来的,用的还是‘颜忻夜’这个名字。”

“竟是这样……”慕毓藻还在惊动中尚未回转,良久没有言语。

太后却早已沉静下来,继续道:“现如今的朝臣中,凡事有可能见过先光帝爷的人我都理了出来。”说着,从身侧抽出一个密封信袋,“这是列出来的官员名单,你负责想办法调开,或者给个虚名闲职,或者去外省,不中用的就免职回家去,总之不能再留在朝堂之上。至于内宫里的老宫人们,没有几个长寿的,剩下的人我自会安排,你不用再操心。”

“是。”慕毓藻将信封小心收好,正色道:“四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办的一丝不漏。”

“回头皇上那边问起,我自有说法,你也不用管。”太后抿了一口清酒,润了润略微发干的嗓子,“还有就是,我也不便总是召咱家的人入宫,大哥那边由你仔细告诉就是,允成、允行也要知道,这是两个稳重的孩子,心里有个底儿,到了近卫廊才好保护忻夜。至于旁人则绝不可以泄漏,允璋、允琮不管这档子事,不必告诉,只要大哥父子三人清楚就行了。”

“是,这些都是明白的。”

太后又道:“云琅那边不用着急,回头等我安排好,有机会了,我再亲自跟他细细说明,眼下乱糟糟的,咱们急着先把该办的都办了。”

兄妹俩将该说的要点都说尽,然后又仔细的斟酌了一回,眼看天色已晚,慕毓藻匆匆吃了几口饭,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去斟酌办事。”

“不急,再等一小会儿。”太后放下手中金箸,朝外扬声,“把瑜妃叫过来,说是她父亲来了,父女俩见个面儿,也好说几句家常话。”

慕毓藻歉辞道:“有娘娘在宫中照顾教导着允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也没什么要紧的话,不必如此麻烦了。”

“不是为你,是我有几句话想要顺道交待她。”太后慢慢绽出浅笑,透着让人猜测不透的深意,“我这里有一个天大的人情,等下正好送给允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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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桓帝便收到了好些官员调动的折子。朝中官员众多,有些年老不管事的、或者是久未出任要职的,皇帝连姓名都未必听说过,但是同时调动十几名大小官员不免动静太大。然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关联,并且有升有降,完全摸不出什么规律来,心下疑惑不解,只好来到弘乐堂请安,闲话之际问道:“母后突然整肃了这么些人,儿子不甚明白,想来母后有什么深意在里面,是儿子没有体会到。”

“哪有什么深意?”太后漫不经心的笑着,声音平静似水,“不过是看有些老臣白占着官员位置,又不见为朝廷出什么力,只是白白浪费粮食俸禄,所以就重新安置的一下。”

“这样----”桓帝点头微笑,仍是一脸迷惑不解之色。

“说起来,这也都是被允潆闹得。”太后大约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笑,“她最近整天在母后身边唠叨,说是皇上刚刚亲政,新朝就应该有点新气象,不能总不给下面的年轻人一点机会。母后想了想,朝中也的确该换点新人了。”说着,朝桓帝笑道:“如今正好留出不少空缺,你那边若是有什么合心意的人才,青年才俊、风流才子之类,多多的提拔几个罢。”

桓帝的确有提拔年轻人的意思,打算亲自培养一批好用贴心的要臣,只是自己刚刚亲政不久,若是将朝中官员大批朝臣该任,只怕那些元老重臣不服,况且若是动到太后用过的人,难免会有不孝之名,因此一直迟疑着等待时机。如今太后亲自调了人,那些老臣们自然不好说什么,再者太后也发话让自己提拔人,一切都可谓是大畅心意。

桓帝心中激动不已,起身谢道:“还是母后心疼儿子,凡事都替儿子想妥当了。”

“天底下,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娘亲?”太后语中另有所指,末了笑道:“坐着吧,跟母后也要这般客气么?瞧你高兴的,掩都掩不住。”

桓帝闻言笑道:“儿子沉不住气,倒让母后见笑了。”

“对了。”太后反手抚着鬓角碎发,闲闲说道:“你大舅舅家有两个表兄,从前就是在青州战火中长大的,都是带兵的好手,你将来应该还用着。如今整天闲在京营不像话,日子长了只怕武艺都丢光了,因此母后循了个私,调他们到东、西近卫廊去,各领一个侍卫长的职务。”

桓帝笑道:“侍卫长是个什么芝麻绿豆官?怕是委屈了两位表兄,不如……”

“就这样吧。”太后摆了摆手,“让他们吃点苦,以后才能委以重任,只要真的是人才,平时有佑綦你提携着,将来自会有功成名就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那好,儿子记得时常关照两位表兄。”

“还有你大舅舅,回头让他兼任京城九门提督一职,万一你两位表兄有办事不周的地方,也好帮着描补描补。”太后说的甚是随意,像极了在闲话家常,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别样情绪,一如平常那般恬静安宁。

桓帝没听出什么玄虚来,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母后也是一番苦心好意,只怕大舅舅知道了,觉得官职太低,倒以为是朕小气呢。”

太后眸色深邃,微笑道:“你大舅舅年纪也高了,干不了几年,若是允成、允行能有点出息,他也好放心养老。”末了补道:“你放心吧,你大舅舅不是那等糊涂的人,等你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把他换下来就是。”

桓帝忙道:“母后安排的极有道理,不必换人。”

“快晌午了,你也先回去歇会儿。”太后说完这一大番家常话,略显疲乏,“这两天母后身子不大爽快,吃不下带油荤的东西,午饭就不留你了,你去皇后、妃子们那里用罢。”

“好,母后多加休息。”

桓帝领着宫人告安出去,在懿慈宫门口迎风站了片刻,只觉身心通畅无比,连周围的早春景致也格外的绚烂。也不用人扶,自己纵身跳上了御辇,隔帘大声吩咐道:“小猴子,起驾泛秀宫!”

一行人来到泛秀宫时,恰巧慕允潆出去还没有回来,宫人怕皇帝久等不耐,上前请示道:“皇上,要不要催瑜妃娘娘回宫伺驾?”

“不用。”桓帝摆手道:“朕晌午就在这儿用膳,等会瑜妃自然会回来的。”

“是。”泛秀宫的宫人得了准信儿,喜滋滋的跑下去预备午膳。

昔年,先明帝为迎接太后慕氏入宫,特意重修了整个泛秀宫,乃是“椒香为泥,檀木为墙。”,内中纱幔锦衾堆砌,珠宝玉器累放,可谓奢华繁漪到了极致,即便是正宫皇后所居的凤鸾宫,内里亦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桓帝从小就是在此长大,殿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再熟悉不过,每个角落都带着儿时的记忆,此刻瑜妃不在,正好乐得独自漫步闲逛一回。东面偏殿是桓帝幼时起居的地方,今日独自静坐于内,不由勾起诸多幼时回忆,往事仿佛就在昨日,有欢喜、有悲伤、有笑声、有泪水,每一份记忆都是心中的珍宝,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柔软。

“皇上、皇上……”

有清甜的少女声音传来,将桓帝从回忆中惊醒,心中一动,遂闪身藏在乌木大书柜的侧面角落里。等了一小会儿,果然看见慕允潆悄步探头进来,她原本就生得娇媚甜美、温婉可人,配上一袭水锦红的双绫蹙金通袖长衫,愈发显得年轻娇憨惹人喜爱。

“别动!”桓帝大喝一声,在她身后猛地拍了一下。

“啊!”慕允潆吓得惊呼,回头扭身看清了是皇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娇嗔道:“是皇上啊,好端端的吓唬臣妾做什么?”

桓帝大笑,“朕早就听见你进来了,故意吓你一吓。”

平日里,桓帝的举止一向都是颇为端正大气,少有这般亲昵的调笑举动,慕允潆自然不会真的着恼,只是笑问:“皇上这般高兴,莫非有什么大喜的事了?”

“可不。”桓帝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喜孜孜道:“前些日子,朕不是跟你感慨过几句朝堂的事么?当时你说要帮忙,等空了就去求母后宽宽情,朕以为你是随口一说,不过是哄朕高兴罢了。谁知道,今天母后居然真的让朕提拔新人了。”

“果然是一件大喜事。”慕允潆抿嘴一笑,起身端了白瓷碎花茶盏过来,沏了一盏递给皇帝,口中只道:“不知道皇上要来,没有特别预备,这是年前皇上赏的云雾茶,先将就着喝罢。”

“不急着喝茶。”桓帝摁住她的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兴奋之意,悄声问道:“你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劝动母后的?”

慕允潆愣了一瞬,旋即笑道:“还能怎么着?不过是缠着姑母撒个娇儿,多说几箩筐好话,难不成皇上还想偷学了去?”

“怎么会?朕不过是好奇罢了。”桓帝拨弄着白玉瓷盖碗,摇头笑道:“朕从小不会撒娇讨好,便是学了只怕也是无用。”

“便是皇上想学,臣妾也不告诉。”慕允潆故作认真,婉声笑道:“皇上要是什么都学会了,臣妾还能做什么啊?再说了,臣妾还指望着跟上要个赏儿呢。”

桓帝笑意微顿,倘若是要金银珠宝也罢了,只怕她贸然提出要升什么位分的话,因此淡笑问道:“哦,那你想要什么赏儿?且说说看。”

“嗯----”慕允潆沉吟了半晌,嫣然一笑,“臣妾想要皇上亲自沏一碗茶。”

桓帝闻言释然,笑道:“这不值什么,便是沏上十碗也使得。”

“皇上虽然不怕累,臣妾可喝不了那么多。”慕允潆笑声清脆如铃,与她精致的眉眼极为相衬,宛若白玉瓷雕一般的美人,俏声趣道:“莫非皇上打算把臣妾灌饱了,等下好独自多吃些饭菜?”

桓帝顿时大笑,摆手道:“罢了,朕可说不过你。”

午膳时,帝妃二人笑语晏晏谈的甚欢,宫人们也跟着在旁边凑趣,一时间泛秀宫内笑声连绵不断。桓帝用完饭没有午歇,稍坐了坐消食,便说要到前面去商议正事,等到晚上忙完再过来。

慕允潆亲自将皇帝送出去,默默折身回来,大宫女花荞跟在后面服 侍,凑趣笑道:“娘娘可真是厉害,以前从没见皇上这般高兴过,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得了几句夸奖。”

慕允潆望着春光明媚的花景,淡声道:“不是我厉害,都是姑母有能耐罢了。”

花荞不知其中原委,不解道:“奴婢不明白。”

其实不光花荞不明白,慕允潆亦是不甚明白,那日被太后召去交待了一番,不出几天便有了今日的结果,皇帝果然十分高兴,还特意跑来答谢自己。但此事关联颇大,牵扯到好些官员的升迁改任,若说太后单为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莫说旁人不信,便是自己也会觉得太过离谱。可是,想来想去总是琢磨不透,父亲也不曾透露半点,看来也只有蒙在鼓里了。

----管得呢,反正也是一件让自己沾光的大好事,太后做事一向都有她的深意,岂是人人都能参得透的?总之,太后是不会加害自己的,想不通透便不去想了。

慕允潆在心内摇头,起身道:“有点头疼,进去睡一会儿。”

花荞搀扶着她进了寝阁,入内方道:“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咱们可算是赶上好戏景儿了。恭妃娘娘真是有能耐,也不知哪里找来那么一盆香山子,弄得满室飘香,皇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呢。”说着撇嘴,“再听听恭妃娘娘说的那些话,奴婢听着都觉得一身鸡皮疙瘩,亏她怎么说的出口,这讨好也有些太过了。”

慕允潆微微蹙眉,斥道:“那是别人的事,少多嘴!”

“是。”花荞吐了吐舌,又笑,“不过,想来娘娘也不稀罕,要说香山子咱们泛秀宫也有,比恭妃娘娘献的那盆大多了。”

“有又如何?”慕允潆自嘲轻笑,“即便有,也不是我的。当年先帝为哄自己的爱妃高兴,特意着人从外省寻来,听说当时姑母还不喜欢,结果一放就是这么些年。”末了忍不住叹气,“倘使皇上待我也能如此,或者次些,有先帝待姑母一半的情意,便是死也值了。”

“呸呸!娘娘胡说什么,多不吉利!”花荞赶忙打断,劝道:“娘娘,皇上不是说晚上还过来么?依奴婢看,娘娘只管放宽了心,往后一日一日的好起来,皇上慢慢的就会更喜欢娘娘了。”

慕允潆却是高兴不起来,怅然道:“有什么用?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只怕很快就要给皇上添个小皇子了。”

“这----”花荞也不由叹气,勉强宽慰道:“娘娘还年轻着,以后……”说着突然笑了笑,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低声,“娘娘也不必太灰心,你看这泛秀宫多华丽、多精致,皇上还不是一样赐给娘娘住了。这呀,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你当我是傻子么?”慕允潆微微冷笑,“泛秀宫是皇上赐给我住的不假,可那都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只要是慕家女儿进宫为妃,不论是我还是姐姐,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到此处只觉身心俱疲,抬手道:“好了,你先出去。”

“是。”花荞不敢再多嘴,悄声退出。

慕允潆抬眸往窗外看去,庭院内的老树已经吐出娇黄翠绿的嫩芽,带着清新怡人的蓬勃生机,正在明媚如金的阳光下恣意舒展。----明明是春光无限的大好景色,为何心情却总是欢快不起来?清风细细仿似有人悄声叹息,透出浅淡的惆怅之意。

作者其他书: 金玉满堂 皇家儿媳妇 公主很忙 顾莲宅斗日记 邵家有女 元徵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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