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见讨了个没趣,耸耸肩一路上都缄口不言。
将至殿门时,忽的一阵疾风刮过,卷着些黄沙尘土而来。
若华忽闻身后‘哎呦’一声,她没好气的转过身,皱着眉正要发作,却见小桂子闭着眼缩起脖子,呈现出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笨拙的想要用衣袖擦自己的眼睛而不得。
哀声道:
“我被沙子迷了眼,若华姑娘且帮我端片刻,好让我擦擦眼睛。”
“什么,端片刻……”若华看他也不像胡言,想起了阮文君的吩咐,只得为难的立在原地,咬着唇怎么也不肯上前接过花盆。
又闻小桂子哀嚎了几声,她一跺脚,没好气道:“睁眼。”
小桂子艰难的睁开眼,泪水模糊的隐约看到若华那张好看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
霎时间忘记了不适,一颗心砰砰直跳。
“若华姑娘,你……”
“再不闭嘴就且难受着吧。”若华横着眼,不耐烦的高声道。
只见她踮起脚尖凑过身子,朝小桂子眼中用力吹了口气。
赶忙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不耐烦的转身小声埋怨着:“偏你事多,早知道还不如叫你那年老的师傅来。”
小桂子站在原地愣了愣,回想起方才帮自己吹走沙子的若华,呆呆的咧嘴痴笑:“若华姑娘不仅人美,还心善。”
若华闻言羞愤不已,啐了一口骂道:“再敢胡言定拔了你的舌头。叫你知道什么才是蛇蝎心肠!”
说罢便越发走快,不愿再与小桂子纠缠。
小桂子见人影将要走远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动了气,红着脸追了上去,垂着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二人立于绛雪轩大堂,岸芷汀兰二人皆被安排,去将新绣成的锦帕送往聆音阁与清芷阁,送予清商、茗悠,是以偌大的绛雪轩只剩下福安一人。
“若华姐姐稍等,我这便去禀告惠嫔小主。”福安面上挂着讨喜的笑容,哈着腰转身往里屋行去。
立于屋外,隐约听到屋中传来几声言语,福安疑惑的进屋,通传给正倚在窗前吹风看书的慕子染,左右打量却不见旁人,只纳罕的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她淡淡的扫了眼来人:
“不见。”
慕子染经过一夜思量已然打定了主意,若还有人不断叨扰,定要狠下心肠随意找个理由驳了回去。
这般下去,绛雪轩还不被那接连不断的脂粉气淹没。
“小主。”福安单手捂着口,提醒道:“旁的见不见无甚要紧,这回来的可是临仙阁阮嫔的侍女。”
听到阮嫔二字,慕子染苦着脸静静的望向福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不得已只能舍了正读到兴头的书籍,稍稍理了下衣裙,换上僵硬的笑颜出了内室。
出屋时不着痕迹的斜睨了眼屋内,才阖了门款款而去。
“临仙阁侍婢若华。”若华恭敬的福身,顿了顿,朝身旁的小桂子轻咳一声。
那小桂子早已被满院珍玩首饰勾了魂去,这般才会过神跪下叩头道:“奴才司花监小桂子。”
若华这才松了口气,二人齐声道:“拜见惠嫔小主,愿小主万福金安。”
慕子染只随意穿了件淡绿色绣梨花襦裙,梳着反绾髻又簪了院墙外的一朵玉兰于发髻中,显得清逸出尘。
她坐于殿上宽和抬手道:
“自是阮嫔姐姐宫中之人,便无须这般多礼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若华神色谦卑,朗声道:
“我家小主向来身子不大好,却又不能不来贺一贺惠嫔小主晋封之喜。
便遣了奴婢送来一株金钗石斛,以衬小主花容月貌,更祈前路繁花似锦。”
“这话若出自阮嫔姐姐,倒叫本主羞愧难当了。”慕子染掩唇轻笑,抬眼朝那二人一漾,问道:
“金钗石斛,便是那生长于悬崖峭壁之间,终年饱云雾雨露之滋润,受日月阴阳之精华所成的罕有奇花,难得,真是难得。”
小桂子闻言高捧着花盆躬身行至慕子染身前,她小心翼翼的轻触那紫白色的花瓣,闭着眸子微微一嗅。
莞尔道:“本主素来闻不惯香粉,全然比不得这自然的花气袭人,阮嫔姐姐有心了。”
“我家小主说惠嫔小主您定然不好那些金钗玉环,又偶听司花监育有一株稀有兰花,便命借花献佛,讨了送来。”
“且帮我回了阮嫔姐姐,边说本主改日定当登门拜谢这赠花之谊。”慕子染说着又自身后取出一方锦盒,
“本主手艺不及先前,这块双面绣的锦帕虽不名贵,却也是一番心意,还请阮嫔姐姐不嫌弃。”
若华欠了欠身,还未及回答只听福安探头入门低声道:
“启禀小主,端婉仪正往轩中而来,片刻便到。”
她闻言目光一亮,垂着眸子恭声道:
“奴婢定会回禀我家小主,便不打扰惠嫔小主歇息,奴婢告退。”慕子染颔首应允后,若华松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撞了下小桂子,待他行过礼后二人一同躬身离去。
将出门时正巧碰到了缓步而来的程朝雨,程朝雨未及留意,只点了点头便笑着朝慕子染走去。
她眉眼盈盈,眸子斜向门口,慕子染会意,淡淡开口对殿内侍奉之人吩咐道:
“本主要同婉仪姐姐谈心,你们且退下吧。”
又叫住负责斟茶的锦绣,亲切道:
“总不能没个斟茶之人,你且留下吧。”
程朝雨有些迟疑的看向锦绣,锦绣也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慕子染淡淡道:“姐姐放心,这丫头从前不知,放在身边一段时日却越发觉得是个妥帖的,自不会乱嚼舌根。”
她放心的点了点头。
待殿内无旁人时,程朝雨这才坐至慕子染身旁,缓缓道:“多亏了钰儿那丫头,还真叫我知道了些消息。”
慕子染倾过身子,敛容问道:“都说太后心意难测,不曾想却是这般容易探到。”
“我等自然是没法子做到,然不正巧有阵及时雨可借?”
程朝雨看慕子染侧着脑袋依旧疑惑的模样,摇头低声道:“妹妹向来聪颖,倒在这事上犯了糊涂,这及时雨不正是翊坤宫羽昭仪吗。”
慕子染以帕子掩唇,目光流转,沉吟片刻只道:“还请姐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