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的心被这一声吓得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哆嗦连树枝也掉到了地上，她慌忙捡起后捂住嘴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叫声以免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如今能做的，只是一分一毫的缓慢挪动到萧衡的旁边。
一点，一点……
在伸手便能摸到他衣角的布料后，慕子染才觉得自己的心稍事安定了一些。
萧衡身上的暖意似乎可以隔着空气传递到慕子染周围，她背靠着石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就这样闭着眼睛，努力让大脑什么也不要去想，快些睡着了，便不会再有恐惧与害怕。
药草的味道混杂着萧衡身上淡淡的薄荷气味萦绕在鼻尖，耳边是湍急的水流声，好像无数个好眠的雨夜一般。
听着水声潺潺，就如同听着雨打芭蕉。
绛雪轩，窗前，榻上。一两缕书墨味道，在散下的天青纱帐内，锦被温暖而柔软，还有红烛微曳，灯影摇晃。
一切都是温馨而熟悉，闭着眼的慕子染，构想着一切能让她放松感到怯意的事物，松开了紧蹙焦虑的眉心，唇边泛起些许笑意，渐渐沉入梦乡之中。
稍稍雨水侵叶，翻翻雀惊丛。
是夜当真下了一寝的小雨，所幸慕子染寻得的地方是个石洞，有顶折头倒也不至于被雨水所淋。
到了破晓，天蒙蒙亮起时，便已初歇。河水比昨日微涨了些许，蛙声阵阵，从昨夜一直鸣到了今朝。
越发湿润的空气，让露珠顺着洞顶上的石棱一滴滴滑落，很巧的事，萧衡正好躺在石棱之下。
冰凉的水滴坠落到他温热的后颈处，滴答滴答，丝丝凉意引得萧衡眼皮一阵颤抖，紧皱着眉心，片刻后，徐徐睁开了那略带着些朦胧的蜜色眸子。
他微微一动，便觉得全身酸痛的提不上一点力气。背部却感到一丝清凉，分明是被马蹄重重的踩下，好像也没有当时那样痛处。
萧衡伸手往后背探去，只觉得摸到了一团湿凉的东西，再将手那会，指尖处沾满的是些带着药草味的绿色汁液。
他疑惑的皱了皱眉，保持着爬下的姿势，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抱着双膝仰头靠在石臂上熟睡的慕子染。
萧衡先是一愣，继而对她没有什么损伤感到很是欣慰，再后来，竟有些想笑。
毕竟慕子染现在的睡相着实算不得太好，仰着头，小口微张。因头部硌的不适而时不时会换个姿势，动一动，就连那蹙起的眉心，都平添了几丝率性可爱。
半点宫妃端庄大方的仪态也没有，但是萧衡就静静的眨眼望着他，分明身体还是酸痛不已，可那带笑的目光，饱含着柔情，包裹着慕子染的周身。
而看到那因发冷而瑟缩着的身躯，萧衡心中一动。萧然微微的向慕子染那边靠拢，在几乎贴近她的距离处停了下来，闭上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好像再度陷入沉睡中一般。
时间的流逝，也好像被这温馨的氛围所融化，变得越发缓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子染抱着膝盖的手稍一放松，便滑落了下来正好打在了萧衡头脑勺的发上。猛
然摸到了一个毛发旺盛的不明物体，慕子染当即吓得清醒了过来，一边尖叫着一边去拍打那团“东西”，却又被一只手抓住，霎时间，她再也忍不住，与山谷间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声。
“是我。”
萧衡无奈的扯过她的手，高声道。
慕子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一僵，收住了声音缓缓朝下望去，竟发现方才那令人浑身发麻的触感，竟是来自于……
萧衡的头。
这一瞬间，慕子染只恨不得随意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就让自己顺着那流水飘走吧，在她所有说过的没有脸面的事中，今晨这次，可以算的上是一个新高峰了。
“呵……呵呵。”
慕子染干笑着往一边挪了挪，心中一阵嘀咕，记得昨夜她虽向萧衡靠拢了些，但也没有这般近吧。难道自己有那夜游的毛病也不自知？
摇了摇头，她才想起了现在可不是玩闹乱想的时候，萧衡身负重伤还不知如何，也不知自己采来的草药可有用，只止住了背上的伤口。
慕子染膝跪在萧衡的身边，关切道：
“你醒来了便好，肺部的积水昨日都咳了出来，我检查了一番好像除了后背也没有其余问题，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昨日？”萧衡一愣，不仅想起了昏迷之前，慕子染像他在睡下那般做出的亲昵举动。
还有那双唇相触时的温软触感，想到这里，萧衡心中一动表面上还故作冷静，他故意问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样救下我的。”
慕子染被这一问，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脸颊浮上一团红晕，移开眼，嗫喏道：
“哦……那个，我从汀兰那里学到的，对于溺水的人应该大力按压胸腔，汀兰你可知道，便是我宫中家在姑苏的侍女，水性可是一等一……”
“我知道。”
在慕子染还为了掩饰紧张而喋喋不休之际，萧衡淡淡的出声制止，在感受到了她不想提起时，萧衡的心有略微的失落，随即转移话题道：
“那我背上的上……”
慕子染心中一喜，暗自道：
“他果然问道了这个，还好昨夜早做思量，如今也早编好了说辞。”
她轻嗽一声，道：
“我又是曾随别人去山上采过药草，因此便识得些最简单的药草。”再就着水用石头砸碎让汁液出来，这样才能让药效发挥到极致。
别人？想必就是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白洛行了，萧衡心中有几分不悦的想到。
至于那石头砸出的说辞？他抬头盯着慕子染嘴角染上的绿色汁水，早已是心如明镜却本着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柔声郑重道：
“我原以为你只是深宫中养尊处优的妃嫔，不曾想你却为了我纡尊降贵去做这些。”那蜜色的眼眸中，是不再掩盖的温柔。
“多谢。”
萧衡真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