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背着一堆东西，孙景云同样也背着一堆。
两人走在返程的路上，个个心头都有心思在涌动。
孙景云感觉应该自己先开口的，毕竟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少年，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就有点不合逻辑。
“神农先生，那些人，好像很尊重您啊！”孙景云问道。
“不是他们尊重我，这是互相尊重的结果！”神农摇摇头，然后说道：“我很早就开始行医了，但当时的我心高气傲，把行医当做是一种施舍，虽然治好了不少人，百姓也同样会送东西给我，但他们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交易，你为我治病，我给钱，仅此而已....”
“额，这不是很正常吗？”孙景云问道。
“你觉得很正常？”神农看着孙景云，看到他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神，心思一下子软了下来。
这孩子叫神川空，看这个姓氏就知道，来自神川城，贵族之后。
说不定就没感受过人间疾苦，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很正常。
但从他敢和海盗战斗，把人救出来后又为了他们奔波医治来看，他的心和那些贵族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有拉拢的可能！
“我起初也是那么想的，我救人，你们给钱，这本就是一种交易，但后来随着救治的人越来越多，我忽然发现这种想法很危险....”神农摇了摇头，说道：“因为平民百姓给不了我多少钱，就算他们倾家荡产，给我的还不如那些贵族们随手一漏多....”
“如果我真的把治病当成交易，那我终究会走上放弃平民，只救贵族，豪商的道路，因为我治病只是一种交易，是为了钱而已...”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这世界上少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也少有钱享受不到的东西....”神农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星空...
“但一旦人活着只为了钱，那他就成了金钱的奴隶....”
孙景云眨眨眼：“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神农点头：“几十年前，我的家族在战争中损失巨大，我也身受重伤...”
他想起了那颗比整个堡垒还大的深紫色尾兽玉，可这东西虽强，但把他心气打没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昔年得我医治，靠着我的医术发家致富的家族视我为仇寇，不仅抢走了我的财物，还将我赶出了家门，反倒是行医之初随手医治的几户山民，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我....”
“那时我才明白，靠着利益而来的朋友，终究会因为利益而远去，只有真心换来的友谊，在关键时刻才能用的上！”他转身指了指琥珀村：“整个世界有太多这样的村子，我也不用待太久，每三五年来一次，他们就能记我一辈子，但那些贵族豪门，哪怕你拯救他们再多次，需要他们时，他们一样会闭门不见...”
孙景云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看到少年好似理解了的样子，神农心中甚是宽慰。
能理解就好，能理解我的想法，就代表着我们三观相合。
而三观相合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联系，这个联系比血缘，比师徒都更为稳定！
当三观相合的同时，再收他做徒弟...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去打海盗？”神农忽然问道。
“海盗在海上肆虐，抢劫强奸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哪有什么理由呢！”孙景云赶忙解释道。
虽然最主要原因是为了钱，但上面那些也确实是主要理由，他并没有撒谎。
“好，很好！”神农点点头：“少年意气，伸张正义，你这个年龄就有这样的觉悟，真的不错！”
孙景云笑笑，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招揽神农，就听神农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是治标不治本？”
“嗯？”孙景云一愣，你这话我怎么那么熟悉呢。
“什么意思？”
“你清剿了一窝海盗，但迟早还有新的海盗诞生，你把所有的海盗全部消灭了，几十年后，仍然会有人继续去做海盗！”神农认真道：“海盗，是杀不完的！”
“额！”孙景云一愣，难道你也...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赶忙问道。
“你想伸张正义，打击海盗，你就必须知道这些海盗产生的根源！”神农淡淡道。
“嗯？”孙景云竖起了耳朵。
“而海盗产生的根源，就是忍者！”神农斩钉截铁的说道。
“......”神谷景云瞪大了眼睛，这还真是个同行？
虽然他的思路有点歪。
“自忍者诞生以来，这天下就没有和平过，各种家族，国家，忍村为了任务和金钱，互相攻击，战斗....”
“如果是武士，哪怕发生战争，也不过是死人而已，并不会损失太多...”
“但如果是忍者，他们的战斗力太强了，范围也太大了，战斗起来，轻则破家灭门，重则毁天灭地....”想到那天的场景，神农仍然有些心有余悸：“而这样的战争不用太多，哪怕只发生一次，就会产生成百上千，乃至上万的流民...”
“这些流民你要让他们去哪里？没了家，除了上山下海，他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忍者不断的在各种地方开战，其结果就是源源不断的灾民产生....”
“所以，您的意思是？”孙景云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神农摇头。
“额...”孙景云脚步一歪，差点摔到。
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后面为什么来一句我不知道啊！
“那既然是忍者带来的灾难，消灭了忍者不就可以了？”孙景云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看看这个人到底没想到，还是有所保留。
神农摇头：“你太天真了，你可能打败了一些海盗，就觉得自己的实力很强，但你不知道的是，海盗这种存在，在忍者眼中不过蝼蚁而已，忍者的实力，是海盗的一千倍，一万倍！”
“就算知道他们是祸乱的根源又如何，没人有那个实力解决他们....”
“就这样，挺好的！”神农叹了口气：“当一个医生，一样可以救人，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孙景云陷入了沉默当中，他不知道要不要招揽一下这个心怀天下的医生。
按理说应该招揽的，难得遇到一个心生变革的人，不拉进来当自己的同伴岂不是很浪费？
但孙景云感觉神农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必要改变。
主要是人家年龄那么大了，都白发苍苍了，甚至估计都没几年可活了，又何必拉他进来，陪着自己玩命？
改变世界这种事情，让年轻人来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老年热血番，没必要让老人上。
“会过去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是啊，会好起来的！”神农点头：“但是，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孙景云跟着叹了口气，他对这个神农有些了解了。
出身名门，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但是中途遭遇变故，认识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然后慢慢成熟了起来。
他和孙景云的看法不同，孙景云认为资本和贵族才是这个世界的祸乱根源，但神农认为是忍者。
他的理由是忍者的破坏力太大。
这个理由也很容易理解，两个人拿着刀打架，别说他们是武士，就算他们是大唐中宋缺，傅采林这样的大宗师，对环境的破坏都是有限的。
除非是刻意屠村，不然他们对百姓的生活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但忍者就不一样了，别说上忍，就算是下忍，释放一个大范围忍术都可以摧毁一大片区域。
更别提各种战争中，上忍才是主力，他们随便战斗个十几分钟，一个村子就没了....
这个病因不算歪，但也没中靶，只能说，猜对了一两分。
只可惜，神农找出了病因，却因为本身能力有限，治不了。
他知道了学医救不了这个世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只能继续行医下去。
又是个心怀天下，但前路迷茫的人啊....
孙景云叹了口气，如果是少年的话，他说不定又要示好拉拢了，但这位是个大爷...
那还是算了，让大爷安度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