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老人与白尺素看着他们二人被押走，立在寒风中，相顾无言。
“师父，审讯常师妹的事，请交给我吧。”白尺素叹了一口气，也不管霜天老人答应与否，自顾自地离开了。
“为什么？你放着好好的我的夫人不做，去帮那个鹿烟贺？”白尺素隔着地牢大门，痛心疾首地问。
地牢中的常灵素眼神黯淡无光：“你可知道，我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你之前一直不答应我和你的婚事，是因为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白尺素说道。
“是的，这次之所以要与你结婚，也是为了要刺杀你。”常灵素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有此今天，又能说什么呢？
“你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帮着鹿烟贺！”白尺素的心好似碎了，他太想知道常灵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我好？谢谢你。多亏了你，才拆散了我和烟贺。”常灵素叹了一口气，如若不是白尺素的好，她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不会动杀念要杀了白尺素。
白尺素的师父，霜天老人关月飞，是雪山门的掌门，更是常灵素、鹿烟贺的师父。
霜天老人的这三大弟子，并称“雪山三杰”，三人经常一起行动，行侠仗义，惩恶锄奸，被江湖上的人传为美谈。尤其是武功突出的白尺素和鹿烟贺，霜天老人还将雪山门剑术中最强大的雪花流蝶剑传授他们二人。
白尺素和鹿烟贺，除了武功上相近，喜欢的人也都是常灵素。只不过白尺素是明恋，鹿烟贺是暗恋。白尺素对常灵素的好他们三人都看得到；鹿烟贺却拼命隐藏，不让人瞧得出来。
只是白尺素还不知道，他爱常灵素，犹如常灵素爱鹿烟贺。
“我真正心选的人，就是鹿烟贺。不管是你，或是其他人，谁都代替不了。”常灵素在地牢中说道，虽然只是轻轻一句，白尺素整个人却如坠冰窟，冰凉刺骨，寒彻心底。
霜天老人及关夫人努力撮合白尺素和常灵素，常灵素虽然屡屡想要表示拒绝，但面对他们的好，始终说不出口。
常灵素还在闪烁其词，霜天老人及关夫人却越逼越禁，常灵素只觉得如石坠胸，压得她喘不过来。
左右为难的常灵素决定，向鹿烟贺表达自己的爱意，若是成功，自己则与鹿烟贺长相厮守；若是被拒，则这一生一世就放弃鹿烟贺。
可是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雪山门发现了鹿烟贺偷学寒冰真气一事，鹿烟贺自此成为雪山门叛徒，凭借强劲的武功，鹿烟贺在常灵素的泪眼注视下，终于杀出重围，逃出雪山门，销声匿迹。
这一过，便是五年，常灵素依旧没有答应白尺素。
这五年，常灵素依然在被撮合与被催促中度过，不过她释然了，也不像往日那么痛苦。
对于鹿烟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一直找寻不到，那便一辈子不再嫁人。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终于，她找寻到了鹿烟贺。
这时，他已经成为了楚江王。
他主动卸下蒙面，解开黑袍，告诉常灵素，他就是那个雪山门叛徒鹿烟贺。
他以真面目对常灵素的第一句话便是：“灵素，你知道吗？因为爱你，我才变成这样。”
一瞬间，常灵素的泪水决堤。
鹿烟贺想要超过白尺素，成为雪山门最为强大的弟子，这样，他便有资格代替白尺素，追求常灵素。可是他与白尺素的武功，不管他怎么努力，一直在毫末差距之间，为了能远远超越白尺素，他偷学了寒冰真气。
这一切，常灵素迟了五年才知道。
她不需要鹿烟贺成为什么雪山门最优秀的弟子，白尺素的热烈追求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霜天老人及关夫人的劝说她也可以不听，她心中只有鹿烟贺，如果这些话早些去讲，鹿烟贺也不至于闹到叛出师门。
此时的常灵素，已经打算和鹿烟贺走在一起，无论他是何等身份。
陆有添带一众华山弟子进入寒冰地狱般的地窖时，鹿烟贺便心生一计，他迷倒了进入地窖的陆有添及众华山弟子，然后特意在地窖中，留下了自己要杀死常灵素的假信息。
如此，他便和常灵素一起，发动了这次险些成功的阴谋。
他们约好，杀死白尺素之后，便私奔，去那蓝天白云的地方。
白尺素听得心中一阵阵绞痛，忍不住放声大吼：“五年前你为何不说！如果你说了，我一定会成全你和鹿烟贺的！”
若是鹿烟贺一如以前清清白白，白尺素一定会成全常灵素，他们三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可惜没有“如果”。
“师父和师娘逼得那么紧，你为何不劝劝他们！我模棱两可了整整五年，为什么你就猜不到我的心意！”常灵素流下泪来。
白尺素傻傻愣住。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常灵素并不喜欢他。
可是他选择忘记那个声音，自己麻痹自己。
当看到常灵素与鹿烟贺在一起时，常灵素笑得那般灿烂……
灵素是喜欢我的吗？
当师父师娘以对儿媳的口气对常灵素说话时，常灵素没有表示出反对……
灵素可能是喜欢我的吧？
当常灵素接受他亲自为她挑选的首饰时……
灵素一定是喜欢我的，不然她为何接受我对她的好呢！
“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白尺素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地牢，回他的雪山门大殿。
师父师娘，你们何必逼迫常灵素嫁给我呢？
另一边，龙武军正在审讯鹿烟贺。
鹿烟贺一开始只一句话：“灵素曾一度不想杀白尺素，是我一意孤行，只要你们不为难她，我什么都招。”
卓天青与江慕白对视一眼，卓天青发话：“常灵素只是帮凶，不至于重判，你放心，我们会与雪山门协商，不会刻意为难常灵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鹿烟贺抬起头来，眼中燃起了希望。
“当然。”江慕白点头。
正是：
想得受囚牢中坐，还应念着梦中人。（仿自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思家》：“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你绑架郝一鸣是为了勒索《紫霞神功》，杀高百川与顾东城全家又是为什么？”卓天青发问。
“高百川受贿所收的《无欲则刚图》，暗含一本武功秘籍，夹于画中内层，我潜入悦来客栈，杀死高百川，却发现这幅画已经被高百川变卖给了顾东城。我不得已，又血洗了顾府，终于找到了那副画。”鹿烟贺回答。
“究竟是什么武功秘籍，你竟作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也要得到它？”江慕白皱起眉头。
“是《碧海鲸波功》，和《紫霞神功》一样，修炼者可以提升寒冰真气之功力。这就是我必须得到它的原因。”鹿烟贺说道。
“你搜集《碧海鲸波功》和《紫霞神功》究竟是为了什么？依你的计划，杀死白尺素根本用不到多么高深的武功。”卓天青问道。
“哈哈哈哈哈！”鹿烟贺突然大笑，“你们可是能体会到，那种居于人下的痛苦吗？世人只知‘北寒’白尺素，无人知我鹿烟贺。所以我必须远远超过白尺素，让他也尝一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世上多种武学殊途同归，你何必害了高百川和顾东城。”江慕白叹气。
“高百川乃当朝贪官，顾东城赚的也是黑心钱，他们皆是死不足惜之人！”鹿烟贺喊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鹿烟贺，常灵素我们会从轻发落，你还有什么要对常灵素说的，我们代你转达。”卓天青说道。
“帮我跟她说……”鹿烟贺哽咽起来，“我鹿烟贺对不起她，害她身陷囹圄，误了一生，这一世我们无缘，愿来世再见。”
卓天青步入常灵素所在的地牢，咳了两声，常灵素抬起头来，又低下头去。
“卓将军，我白师兄刚刚审讯完，你又是来做什么？”
“帮鹿烟贺带几句话。”卓天青回答。
常灵素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泪光。
“他说他对不起你，害你变成这样。今世无缘，来生再见。”卓天青如实说道。
“呵呵。”常灵素轻笑，一滴血泪落了下来。
不对，怎么是血泪？！卓天青大惊！
常灵素已震断周身经脉，不多时，便七窍流血，无可救药。
“常灵素，常灵素！”卓天青大叫，可是常灵素已经听不到了。
江慕白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天青，鹿烟贺自断经脉，已经自杀了。”
卓天青沉默不语，打开地牢，确认常灵素已经死亡。良久，他说道：“我们去请示牧将军，将他们合葬在同一处吧。”
雪山门一役，问兵、琉莺、袖英、璟瑜、衷诉五人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们鼎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霜天老人特地将雪山门疗伤圣药拿出一盒，作为答谢。
只可惜曾经的“雪山三杰”，已是死的死，伤的伤，再也聚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