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道村来了三个老人，穿着打扮出奇地一致：头戴斗笠，灰色长衫，足蹬黑履，左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有一人比较特别，右腰还有一个酒葫芦。

“哈哈哈哈，老凌，你还口口声声地说对天道的事不上心，却连这次论剑的地点都选在了天道村，怕是论剑为虚，来打探天道的消息为实吧！”其中一个老人笑道。

“顾兄，别只说我。我把地点定在天道村，你和杜兄不也同意了吗？你敢说你对天道，就没有一点兴趣？”另一个老人反击道。

“嗨，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你们是要先论剑，再调查；还是要先调查，再论剑？”第三个老人说道。

这三个老人，正是中原十大高手前三，“剑神”凌思云、“剑仙”杜久康、“剑圣”顾东阳。这三人封剑归隐以后，每过十年，便进行一次“巅上论剑”，作为中原战力的三大顶峰，每一人以其他两人作为对手，三人来一场大混战，决定未来十年的名次。率先落败的，获得第三“剑圣”之名；再次落败的，取得第二“剑仙”之名；剩余的一人，则摘得最终的“剑神”之名。

这样的“巅上论剑”，已经举行了两次，不过“剑神”、“剑仙”、“剑圣”之位还并未发生变动。凌思云已经战到最后胜了两次，顾东阳也率先输了两次，杜久康则赢了顾东阳、输了凌思云两次。

“巅上论剑”，无疑是中原顶峰之战，若把武功比作山岭，那这场战斗，必然是顶上之顶、巅上之巅。只可惜，这场战斗，不会有观众。

旁人只知道“巅上论剑”十年一次，却不会知道会举行在何月何日何时，更不会知道发生在何地。这些信息，只有凌思云、杜久康、顾东阳三人知道，他们为了防止观众影响他们比武，所以对“巅上论剑”的时间、地点是守口如瓶。

除非，有什么人运气够好，在凌思云、杜久康、顾东阳比武时，刚好遇到了他们，否则，是没这个眼福一观他们的绝世剑技的。

凌思云、杜久康、顾东阳商定，先论剑，打完以后，便在天道村里，打听关于天道的消息。

只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天道，此时正在天道村。

“来吧，开打吧！”顾东阳高喊道，“这次论剑过后，我就不是‘剑圣’了！”

凌思云、杜九康、顾东阳各自出剑，仅是一个照面，三人的护体剑气爆然而起，已在相互冲撞。

凌思云之剑，名曰“出云”，意为龙飞九霄，穿云而出。

杜久康之剑，名曰“金樽万钱”，对他来讲，正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顾东阳之剑，名曰“灼阳子”，他与问兵一样，将剑视为伙伴，所以才给它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因它是在青龙剑城灼阳湖湖畔打制而成，故名“灼阳子”。风，呼啸而至；天，骤然变色。在其三人气场以内，草木，可为剑；飞沙，也可为剑；乃至空气，亦可为剑。平日里，他们三人是朋友，可是现在，不抱着杀死眼前两人的觉悟，是不可能获胜的。

三人的长剑，瞬间搅在一起，密集的剑器击打之声，如同瓢泼暴雨的雨声般不停响动。一声接着一声，一击接着一击，大声嘈嘈如急雨，小声切切如私语。似有节奏，又无章法，如此剑之声音的音乐，当今世上，应该唯有他们三个听得懂。

在他们看来，一般来讲，剑有四重奏。

第一重，学剑之初，乱刺乱砍，章法全无。

第二重，初窥门径，照猫画虎，招式已成。

第三重，已有所成，有招无招，已不重要。

第四重，有招似有不是有，无招似无不是无。

世上之人，多是达到第二重或第三重便已经停滞不前，怎么可能还听过第四重的音乐。

此时此刻，三人的剑，已经快得看不清、摸不着，好似是使着一团空气在战斗，唯有不停迸出的火花，在提示着观者，那片看似空白的区域之内，是三人相互缠斗的长剑之刃。

哦不对，这一场战斗，没有观者，硬说要有，那这三人便是仅有的观者。

凌思云之剑，如春天冬眠苏醒的猛兽般震天咆哮。

杜久康之剑，如夏日破口决堤的洪水般起伏桀骜。

顾东阳之剑，如秋季风烛残年的古树般枝折叶削。

三剑合为一，如冬时侵神寒骨的阴风般恣意怒号。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是一小会儿，三人却已经各出了八十一剑。

而这八十一剑，不过是相互试探，却剑剑神速，招招强力，式式巧妙，天下众武者，若是能挡住半剑，也已称得上是武林好汉。

前九剑，不过是习剑者的入门招式，其威力却已不逊于“万剑归宗”。

第十剑到第十八剑，如暗夜之中，众星闪耀，仅仅九剑，却包含了各门各派的武学精髓。

第十九剑到第二十七剑，使得土石震动，飞舞而起，三人脚下的地面先是内陷，继而向四面八方开裂。

第二十八剑到第三十六剑，因为剑气飞走四处，空地之外的树木也受到波及，被齐刷刷地斩断，一棵接一棵地倒下。

第三十七剑到第四十五剑，因为剑速太快，在摩擦空气的时候，甚至燃起了火花，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三人的剑却是越来越快。

第四十六剑到第五十四剑，太阳之光照耀在三人剑刃之上，经过反照，好似阳光也在到处迸射，常人若是置身于三人的剑阵之中，甚至已经分不清哪是阳光，哪是剑气。

第五十五剑到第六十三剑，三把长剑上的剑气，已经逐渐演化成了金色，意味着战事更进一步。金色剑气，乃是剑手的剑术登峰造极的标志。一个剑客的剑气若是化为金色，已经实属罕见，而如今，这里却有三道金色剑气，溯古难寻。

第六十四剑到第七十二剑，地面已经崩裂，地下之水，正在不停喷涌而出，三人持剑而舞，身上没有被沾上一滴水。水流被剑气吸引，开始在三人剑刃之上流淌。想不到，水流这种毫无锋芒之物，竟然也被他们聚而成刃，变成了他们的一大武器。经他们利用的高压水刀，已然成为手头另一把利刃。

第七十三剑到第八十一剑，金色剑气各处游走，化成无数弯月状的气刃，收则护体，放则攻击。只听劈啪作响，无数月刃相互冲击，碎裂声由此及彼，已经分不清哪是凌思云，或是杜久康，又或者是顾东阳的剑刃。片刻过后，月刃尽数碎裂，他们尚未发觉，从开局打到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剩夜空之中，一轮真正的皎月在陪伴着他们。

九剑为一域，一共九域，乃是九九归一，返璞归真。

“破晓霜天！”

前八十一剑的招式，没有名字，只是他们三人顺手而出、随意而发。现在，他们已经用起可以叫得出名字的招式了。

凌思云之“破晓霜天”，犹如海燕穿过暴雨，闪电划破天空，似如万籁俱寂之中的一记炸雷，只一声，便声闻五百里，威慑全天下，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杜久康与顾东阳见势，便选择了合力拆招。两人相互配合，杜久康出“纵贯天下”，顾东阳出“横扫山河”，两把剑一纵一横，与凌思云的剑架在一起，合力化解了凌思云的“破晓霜天”之力。

他们三人虽然相互都是敌人，但规则之中并没有说，不可以两两合作。

“耀日之光！”

“众星伴月！”

凌思云的“破晓霜天”已破，杜久康与顾东阳乘胜追击，杜久康出“耀日之光”，顾东阳出“众星伴月”，合击凌思云。

“耀日之光”，金色剑气如一道强光般拂扫地面，所过之处，有形之物皆化作尘埃。

昔时，年轻时的杜久康，曾经看华山剑派现任掌门郝大有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教了他这招“耀日之光”。可惜，郝大有当时未能学会，只得十之二三，这才有了郝大有的那招“顶天耀日”，其实正是“耀日之光”的残缺版。

“众星伴月”，以发招者手中剑为主体，伴随无数气剑喷出而攻击。手中的实体剑为“月”，众气剑为“星”，星月同出，威力无穷。

哪怕是当今“剑神”凌思云，也不敢硬接这两招，只得以轻功“腾云驾雾”，边退边打，用意而不用力，剑术不似刚才的又猛又强，而是开始以慢打快，以静制动。

不多时，杜久康的“耀日之光”与顾东阳的“众星伴月”，力量开始渐渐消弭，最终化作一股青烟，散去不见。

凌思云这一招，是从凌剑山庄的武功“水柔克刚”里获得的灵感。对付力量过大的招式，不必以相同的力量去抗衡，以柔克刚，化解卸力，才是更为简洁省力的方法。

凌思云虽然贵为天下第一的“剑神”，却从来是不耻下问，他与中原排名第六的林东沁切磋时，便发现了一件事：林东沁虽不能战胜自己，但他的“参差剑”，尚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