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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困下田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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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木筏里北岸越来越远,殷明月正因无法搭救白长风而着急,看到对面停止了放箭,又见刘静山下水救了白长风,这才放下心了。对大哥道:“这刘静山果然称得大侠二字。”

殷明阳道:“刘静山性情刚直,素行仁义,江湖中颇有清名,不会与白公子过不去。倒是你,跟他这误会该如何化解啊。”

殷明月道:“若是冲刘静山,我就随他去见那刘仁恭当面解释,嗨,就算罪名都安我头上,我也认了。”

殷明阳笑道:“若果然是个简单的误会,我陪你去会一会刘大人也无妨。我先前说过,此事太过蹊跷,牵扯之人甚多,其中必有缘由,不能托底之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时两个筏子已经凑到一起,殷明阳对管家道:“我昨日曾吩咐圆福,伏虎峪安排妥当之后即刻往莲花渡,急速向洛北大营借人,以防万一。而我们遇见陈猎户时他言圆福是奔斜谷山口十里渡方向,我当时还不觉有何异样。而后峡谷中的机关埋伏并非我的安排,明里困刘静山等,实则困我。此中必是除了岔子。现在不知圆福是否安全脱身,茗福也没有消息。越是细想,这事越不简单。但我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

管家担心道:“大公子的意思是二公子出事绝非偶然误会,是有人早有计划,故意陷害?可咱们殷家跟这些人并无仇怨啊。”

殷明阳道:“我也是这般想,所以不敢断言,毕竟事出无由啊。如单从陈猎户这事来看,必是有人悉心安排。但灵丘道长,平四海,桃花寨等人,看不出谁有如此能耐。张不凡看起来聪明过人,但与他们并不太和睦,难以调动人手。刘静山,封烛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不屑于此等手段,要说设计陷害,却毫无理由啊。着实让人费解。”

言语间已到南岸。四人下了木筏,把马牵下来。明月把铁枪抽了出来,又收成两节短棍放入包中。明阳赞叹道:“你这兵器甚好,从哪里所得?”

明月道:“那老家伙给弄的,两年多才弄好,喜欢就送你。”

明阳道:“还是算了,我也用不惯就不夺你所爱了。庄老先生是你师傅还是尊重些好。”

明月道:“哎呦,我给他端茶倒水整三年,什么都没教我,我还觉得亏了呢。”

这时管家道:“大公子,那眼下该如何是好,现在只有一匹马,要不你和二公子同乘,先赶往洛阳再说。”

明月插了一句:“九叔,等等,我饿了,你们都不饿么,咱们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明阳叹了口气:“你要不说,咱们还都能撑一下,你非要说出来。干粮都在咱们那匹马上。现在只能饿肚子了。”

管家道:“二公子忍一忍吧,从这里到洛阳用不了两个时辰,不能再出岔子了。”

殷明阳道:“还是去洛北大营吧,快一些。去马参将那里休息一下,借几匹马用。天已经黑了,走大路反而不安全。”

几人说着走了一段路。前面听到马蹄声,速度很快,越来越近。殷明阳叫人躲到路边树林,惊起了几只鸟,呼啦啦飞了出去。前面一队十几人的官兵来到近前,听到这边动静,停了下来。为首一人左右看了看,喝道:“什么人,出来!”

殷明月看了一眼低声道:“这是四哥吧?”

殷明阳认出来人,便一同出来道:“贞臣兄,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赶忙下马道:“伯文兄,果然是你。”又看到明月道:“明月,没事吧,一路受惊了。”此人身长七尺,相貌雄奇,一身轻装,未披甲胄,乃是梁帅帐下飞槊塔白将李四安,是殷氏兄弟多年好友,因自幼相识,皆以表字称呼。

简单见礼之后,李四安道:“我才到北大营几天,本打算这两天就去府上拜访,看看你家小公子。下午你家伙计圆福到北大营找马参将报我的名号借人,最近营中军备紧张,无将令不得外出,若不是我在,今日也见不着你了。圆福身上几处受伤,真难为他还能跑我们大营。你家的下人倒是个个忠心啊。”

殷明阳心下一紧,还好没走莲花渡。寒暄过后,从随行官兵中换乘几匹马,一同赶往洛北大营。

几人到了大营,殷明阳先去看了圆福。圆福躺在帐里,肩背左臂几处刀伤,箭伤,伤势不重,只因处理潦草,又一路奔跑,这才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这时也缓过来了。简单说了下一路状况。原来殷明阳当日安排他布好机关,于第二日辰时等不到主人便往莲花渡,若一路无状况便直回洛阳。若有异状,不要报信,直去北大营借人到十里渡接应。谁知一路无事,在渡河时,刚刚过半,船家便往下游驶去。圆福发觉不对,未露声色。在一转弯出冲出船外,跳了下去。艄公警觉,见他起身,便抽刀来砍,跳水时背部中了一刀,在水中没游多远又中两箭。还好那边水浅礁多,这才连游带爬,逃到岸上。上岸之后,那人并未追赶,这才一路到了洛北大营。殷明阳安抚几句,几人便出去了。

晚饭只李四安,殷氏兄弟三人。殷明月是饿坏了,饭菜一上,抓起来就吃,也不说话。旁边李四安和殷明阳大笑起来,简单吃了几口。殷明阳问道:“来时我是问你,为何不在相州,怎么来河阳了,是有军务么。

李四安道:“哪有什么军务,那李罕之能安身立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回来,最多过来骚扰一番,不敢真打。梁帅本要调我随军东去,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相州太平,我顺便告个假,来会会老朋友。马参将本是我的人,曾一同在宣武军效力,我找张将军要人来了,这才遇见你。”

殷明阳将事发前后详细说了一遍。殷明月也吃包了,把当时情况也讲了个清楚。

殷明阳道:“兄弟愚钝,其中缘由还是想不明白,还请贞臣兄指点一二。”

李四安道:“你问谁不好,非要问我,我可是军中出了名的有勇无谋。”

殷明月撅着嘴道:“哟,四哥你在自己兄弟面前装什么啊,我哥他们可说你是大智若愚,谋略无双啊。都说四安妙计赛周郎,定国安邦世无双。”

李四安一把按住明月嘴巴:“给我闭嘴,好好吃饭,别在这吹捧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殷明月拉开他的手,摸了摸嘴巴,又喝了一口酒道:“我吃饱了,你们说,我出去转转。”

李四安这才道:“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老毛病,想的太多。如果你确定这些人跟殷府确实没有仇怨,这事儿很容易解释的通。你觉得那刘静山不好惹,要杀灵玉易如反掌。不过你想想,咱这弟弟是省油的灯吗?滑的跟泥鳅一样,你看他那一身宝贝,咱们两个都拿他没办法。这是其一;其二,那刘静山是什么人?那是极有分寸之人,他平生最佩服两人,头一位便是那十三太保李存孝,第二位便是伯文兄您了,两旬明阳通四海。所以他心有顾虑,他那三弟是什么东西,凭他的为人,会给他那三弟舍命报仇,要把刘仁恭一家子全杀了,那刘静山就省心了,在家拍手叫好。现在只死了刘守义,他反倒进退两难了。所以才有你们才有这孟州一会。为的就是有天下英雄做见证,显示他刘静山大度,结果倒好,你们兄弟俩把人家逼得下不了台,把你们自己也逼上绝路了吧。这不是那刘静山要杀明月,那群人都要杀明月,先别说他们敢不敢,肯定是起了这份心了,以后咱这弟弟就猫在洛阳城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殷明阳皱眉道:“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听刘静山的,带明月去幽州了。”

李四安道:“是这么说,不过也没这么简单,去幽州,一定要从邢州走,先找敬思,让他以你的名义出一份厚礼送于太师,随附书信,就说闻刘仁恭有不臣之心,欲勾结梁王,请出兵巡视幽州,明窥李匡威,暗察刘仁恭的依附之心。你再亲书一信与李嗣源,请他劝说。太师爱财,天下皆知,又不放心刘仁恭,忌惮梁王,必做顺水人情。你在邢州耽搁四五日,不用等回信,让敬思只带两百飞虎军即可出发。到那时,有太师的人情,十三太保在前,李匡威在侧,他刘仁恭敢拿你兄弟二人怎样?”

刘静山沉思道:“要说刘仁恭勾结梁王,无凭无据,太师怎会轻易相信?”

李四安一摊手道:“这还无凭无据么,那刘静山和他三弟来干什么了,他们那几路人分别往长安,华州,凤翔,洛阳,汴州,要勾结的人刚好把太师围了个圈儿,当晋军都是瞎子么,只不过刘仁恭表面谦卑,太师还用得着他,才不挑破,早晚会让义武军敲打他一下,景思请书巡视,正和其意。”

殷明阳叹气道:“看来是我行事鲁莽了,未及深思,以致如此。”

李四安笑道:“其实你想明白了也难做,你是个大孝子,母命难违,你若带明月入险地,伯母必然担惊受怕,你心下难忍。既然事已至此,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在河阳的地界上,还怕他不成?”

殷明阳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与明月这就回去,圆福烦你照料,菡福也留下,明日我让人来接他们回去。”

李四安道:“正是,我也不留你了,估计老夫人见不到明月,难以安心,我派一队人护送你们。不过圆福他们你就不用接了,我明日在派人送他回去就好。”

说罢,李四安吩咐人护送殷明阳等人回洛阳。这边送走人不久,有探马回报,说是在莲花渡有大批人上岸,携带兵器车马。李四安找来马参将道:“莲花渡方向有军情,烦你带五百轻骑,我陪你去巡查一番,见机行事。”

马参将吓了一跳:“大哥不要开玩笑,张将军有令,无令不得擅出。就算是探马巡视,最多几十人还行,这还要跑出去三四十里,我陪你折腾半天了,都还没想好怎么交代呢,一下子调五百人,还是骑兵,这是要打仗啊,我可不敢。何况殷公子都以回洛阳了,这就可以了,大哥还是不要折腾了。”

李四安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傻呀,就是因为折腾了半天,劳而无功,你才不好交差。刚好发现河北小股细作,我军及时发现,立时歼灭,缴获车马财帛,大功一件。要是张将军在此,比我跑的都快。而且没有跑那么远,天黑又进不了城,他们必往下田馆驿。我们此时出发,不出二十里就能在下田馆驿前拦住他们。功成在此一举,你好好想想。”

马参将思索一番,一咬牙道:“好,就听大哥吩咐。”说完点齐人手,直奔下田方向。

大队人马来到下田东北五六里处,人烟荒芜,树木林立。李四安估算了下时辰,说到:“兄弟,就在这里,四下埋伏,我在此拦路问话,听我信号,立时围攻,速战速决,不留活口。”然后悄悄附在马参将耳边道:“兄弟,动手的时候躲远点,这些人身手不凡,你不要靠近。”马参将心下感激,便安排人手两边埋伏起来。

刘静山等人从莲花渡过河,天色已晚,便与往孟津寻客栈歇宿一晚,第二日再进洛阳。走出二十余里,忽见前方有官兵拦路,灵丘道:“奇怪,此处怎会有官兵?”

平四海道:“不必担心,此处离洛北大营不远,以前常有人马拦路打秋风,我经常与他们打交道,待我上去打点。”

平四海刚上前去,刘静山机警,觉察两侧似乎藏有人马。张不凡使了个眼色,也是发现了不对。随即让大队人停下,两人暗中观察。对面一人喊道:“你们什么人,为何趁也赶路,鬼鬼祟祟。后面的人怎么不动了,都上前来。”

平四海上前陪笑道:“这位官爷,在下威远镖局平四海,不知官爷怎么称呼,不知是不是洛北张将军手下。小人走些寻常货物,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就要递上前来。

刘静山等人皆不识得李四安,只听张不凡悄悄说道:“不好,大家小心,这人是殷明阳至交好友,梁王帐下塔白将李思安。”

众人听得是殷明阳的朋友,心下紧张。张不凡忙低声叫刘护卫:“快拿官书给我。”

刘护卫慌乱道:“哪一份官书?”

张不凡急道:“与梁王的官书,快!”

这边李四安喝住平四海道:“马前停下,不要过来,给我搜身,还后面的人,叫你们没听见啊,都过来接受检查,有什么违禁的东西也不要藏了。”

平四海赶忙停住,不知为何不似平日,不给通融余地。

刘护卫手忙脚乱翻出来几份官书,还未及辨别,张不凡一把抓过其中一封,便向前走,便让众人随行。

李四安见众人过来,便要打信号动手,却见张不凡便走便喊:“原来是李四安李将军,我等乃幽州节度使刘大人所派,刘大人初授皇封,因制前往拜知梁王殿下,所幸偶遇李将军,还望将军代为禀报。”说完递书上前。

李四安心想,接了你书信还怎么杀你,张口便道:“尔等匪贼,胡言乱语,还敢假冒官差,真是自寻死路。”

张不凡见状不妙,大声阻止:“将军且慢,还请三思。此行不易,我等乃刘大人悉心挑选,并非泛泛之辈,我身后此人便是河北飞龙剑刘静山。纵然千军万马在这密林之中也难困得住他,有官书为凭,我等止一人逃出,将军误杀之罪难逃,到时天下皆知,梁王面子也不好看,若因此动了刀兵,将军可承担不起吧?”说完深施一礼,双手捧书过顶。

刘静山一众知晓官兵要将他们尽杀于此,大惊失色,紧张的都手握兵器,一是剑拔弩张。

李四安只得放下手来,让左右接过书信,拿在手中,并不观看,转而笑道:“我与二等素未谋面,你如何认得我,还说不是探子?”

张不凡并不抬头,口中答道:“小人曾在洛阳有幸目睹将军风采,因此识得,官书在您手上,有刘大人官印,将军一看便知。”

李四安仍然不看,接着道:“既然是旧识,我就信你了,不过天色以晚,你我皆进不得城,就请到下田馆驿安歇,既然是客人,我代主上给各位洗尘,请把。”转身传令人马随行护送至下田馆驿。

张不凡本要推辞,但见李四安转身便走,就知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随他们前行。

把人都安排道馆驿之后,李四安对众人道:“待我明日把书信转呈之后,若是无假,我当亲自请诸位进城,当然,我想一定不会有假,但是按制,你们要留在馆驿听传,近处战乱时起,安全起见,不得擅自外出,否则按军令处置,诸位没有意见吧。”

刘护卫刚要反驳,张不凡赶忙按住道:“全凭将军吩咐,还望将军明日及早通报,我等感激不尽。”说完使了个眼色。平四海赶紧抱了个小箱子过来,盖子打开,都是十两一锭的白银,约摸有二百两,递与李四安从人,道:“谢将军款待之宜,将军军务劳顿,这些就请将军与兄弟们吃酒吧。”

李四安看了看道:“我们岂敢贪占,我代张将军谢过各位了。”

平四海赶忙说:“张将军的我也备下了,那就烦请将军代劳,并转禀张将军,小人改日再去拜访。”又抱了一个小箱子过来。

李四安这才离开,走出馆驿。马参将凑过来道:“这样就完了?”

李四安晃了晃手上书信道:“还能怎么样,你去一把火烧了吧?”

马参将看了看驿馆,又看看李四安,知他是开玩笑。便道:“这不是白费劲么,你当真要给他们跑腿送信?”

李四安道:“他们糊涂,你也糊涂了?主上正在曹州用兵,你去请主上回来?让他们在这呆着吧,重兵把守,困他一天算一天。这些银子,一半分给弟兄们,一半给张将军交差去吧。你再派人送信殷府,就说刘静山一众以被我困在下田。”

驿馆之内,一众人七嘴八舌乱了起来。平四海道:“刚才应该跟他们拼了,就他们这些人,不是我们对手。”

张不凡奚落道:“行了吧,你看你刚才那怂样,怎么说也是总镖头,也是名震一方,丢不丢人。”

平四海急道:“你刚才不也是...?”

刘静山拦道:“算了,平总镖头,你不知,刚才路上两旁埋伏了不下三四百人,等不到我们动手就被射成刺猬了,也多亏了不凡兄弟反应快,否则我们已是无名之鬼了。”

张不凡道:“刚才若不是拿与梁王的拜帖,静山兄又在,真是生死难料。只是梁王眼下还在曹州,李四安也未说破,明日还要想法子,不能久困这里。在下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拖累了诸位,还请见谅。”

众人忙道:“不敢如此说,若不是张公子,我们也不得这一时平安。”众人才散去,各忙吃饭休息。只留灵丘道长,刘静山,张不凡三人一处商议明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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