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了你的名字时，我就十分惊讶，但听你的语气，对石家二郎石景安颇为不屑，而我也不了解你，你对我评价那么低，我心中有气，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交于你此物。后来又相处了些日子，觉得你人不坏，犹豫之下，最后把玉蝴蝶送给了你，不过此事过于离奇，我还不想告诉你实情，就说是我捡的，也算不是撒谎，因为我在这里发现也算是捡的吧。”

“后来我就悄悄跟着你，想看看这际遇会有多奇特。因为你从家乡出来后就没有目标地到处乱走，我不能跟你耗下去，于是点了迷魂香迷倒你，自然我自己是用湿巾掩住了口鼻。这之后我送你去了黄山，我了解蓝飞跟黄山派的恩怨。当时我想，我不能直接送你给蓝飞，因为不好向他解释。所以我对刘林山说，如果让你做掌门，必会解了他们与蓝飞的结，因为你有玉蝴蝶。他知道林蝴蝶的事，在没有其它方法而与蓝飞的约期已到的情况下，刘林山只能接受了我的方法。”

竹笛公子仰起头，微眯着眼，回忆着当初的经历。

“再后来的遭遇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我一直尽力出现在你的周围，保护你的安全。那些事你都知道，我就不用细说了。这就是玉蝴蝶被发现并被送给你的过程。当然，在小心跟踪保护你的过程中，我渐渐被你吸引，发现自己爱上了你，尤其是在蛇谷之中，我整夜抱着患病的你，当时觉得我们在这世上是相依为命的。”

“如果你死，我绝不独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当时我是这样想。看着你的面容，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你的痛就是我的痛。”

竹笛公子侧转身来，未拿蜡烛的手扶着凤芯的香肩，邪魅俊容染上一片浓到化不开的深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那晚，我偷偷吻了你，但愿此世间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不用考虑很多，只是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我对自己这样的变化很惊讶。有时我想，林女侠有预见能力，她把玉蝴蝶置于此处并留下话语，却是由我来发现的，是不是她早就预见到你我有缘呢？”

凤芯极为动容，她觉得这话有道理，怎么会是竹笛公子发现这个山洞并发现了玉蝴蝶，留言要将玉蝴蝶交于凤芯，而她恰好跳崖被竹笛公子所救，这一切真的有些离奇。

她目光异样地看向他，而他正眸眼深深地凝望着她，那双眼眸，如黑曜石般璀璨，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眸中，黑而亮，她心中一阵悸动。

然而她很快又沮丧了起来，如果他真的在意这份缘，又为什么不肯对她敞开心扉讲康茵的事？

“按你的说法，早在见蓝飞之后你就爱上了我，那为什么之后如此长的时间你都没有告诉我关于玉蝴蝶的事？其实我一直有疑惑，只是出于信任，认为如果你认为需要就会告诉我。而直到今天来到此地你才说出前因后果。”她的语气很有些不满。

竹笛公子一手举烛，一手拉着凤芯到中间玉石桌椅处坐下，耐心地讲：“凤芯，以前咱们相处之时都没那个时机，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也没必要瞒着你。如今你恰好再次回到九华山，今晚正是告诉你这一切的好时机。你看，我连这最隐蔽的洞室都带你进来了，你还不信任我吗？”

凤芯垂下了头，目光有些迷离。竹笛公子把蜡烛放于桌面上，等待她的答复。想了半天，凤芯还是揪住最重要的那一点：“那么康茵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熟人。”竹笛公子沉吟了一下才说出，这算是他第一次对这问题的答复。

“你怎么会有一位胡姬熟人？你又怎么会跳胡旋舞？”她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长安胡人很多，认识一两个熟人并不稀奇。而且我们合跳的那个不是胡旋舞，是柘枝舞。”他的视线有些飘忽，嘴角的笑带着辨不清深意的弧度。

凤芯紧紧盯着他，这样静默了半晌，她轻轻点点头：“石景安，你知不知道你的回答只是蜻蜓点水。你终究还是不肯在康茵的问题上向我敞开胸怀，我们的关系也就没办法有进展。也许某些时候你真的对我情感真挚，但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的是我的夫君一生只拥有我一个女人。你做不到，我们只好做回普通朋友。”

她的心突然疼痛起来，她其实不想就这样完结，可是他执意不肯给她一个明确的交待。凤芯是骄傲的，小心眼的，她认死理，不肯向世俗妥协，做人家众多妻妾中的一员。

她眼泪往上涌，不想让竹笛公子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凤芯垂头站了起来，从另一侧转过身去，装作去欣赏另一面墙上的内容。

竹笛公子慌忙走了上来，把她有些粗鲁地拉开：“凤芯，你就不能无条件信任我吗？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凤芯水袖一甩，气恼地往门边走去，扔给他一句话：“你是等我嫁给你后，再没有反悔的余地才告诉我吗？告诉你，等不到这一天了。太晚了，我要休息，放我出去。”

竹笛公子没有犹豫，帮她找开了洞门，凤芯带着比来时更郁闷的心情回自己洞室中睡觉去了。望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竹笛公子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关好洞室的门。

一百九十五、

第二天凤芯起的很迟，许是昨夜睡晚了。她出洞的时候，竹笛公子正在天井出吹竹笛，那一曲悠远的笛音虽是动听之极，却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凄凉。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末夏初的上午，寂寞凄凉的曲调似乎不合适。而他面容虽依然俊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但脸色青白，目光带着倦意。

“没睡好吗？”凤芯走了出来，出声打断了他美妙的笛音。

竹笛公子拿下竹笛，转过身来，露出温和的笑意，“准确地说，是没有睡。”他欣赏地盯着她的脸，一夜足睡，让她精神焕发，清丽的面容红扑扑的，很有些诱人。

凤芯收起笑容，抬起幽眸，疑惑地问：“为什么不睡？”

竹笛公子站了起来，踱到她面前，紧紧凝神着她，目光祥和而深邃：“我一夜都在思考，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凤芯眼中的眸光暗了下，别开了目光：“石景安，你不觉得再这样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吗？我们之间的症结是什么，你跟我一样清楚。对了，蓝飞跟林一孔呢？”她四处张望着，不愿再跟他进行这类话题的讨论。

“蓝飞一早起来，随便喝了些粥就走了，说是回嵩山。林一孔刚刚出去，说没来过华山，乘着山花烂漫的好季节出去游览一番，让你别甩了他，要走也得等他回来一起走。”他竹笛在掌心轻拍着，一身月白紧袖襕衫衬得他玉树临风，如若仙人。

尽管相处了这么久，现在看到他依然会现初次见他一样心动。凤芯往外洞走去，边说：“早餐是你做的吗？还有吗？”

“当然是我做的，我是主人嘛。肯定有，就算饿我自己，怎么也不能饿着你。”他跟了上来，还是那么娴熟的引诱无知少女的腔调，也不知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凤芯撇撇嘴，到了外洞，竹笛公子引着她来到用作厨房的区域。

“我先洗漱一下。”凤芯看了看锅里的粥，香气引动了食欲。

吃饭的时候，竹笛公子坐在她对面，小心陪笑地问：“你准备去哪里？”

“衡山啊。”凤芯漫不经心地回答。

竹笛公子笑容冻结在脸上，眉间的摺印加深，俊颜晃过一丝冷厉：“你这算是故意气我吗？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戚周，打算嫁给他？”

凤芯白了他一眼：“气你干什么？我跟你又没有关系。至于嫁不嫁给他，还很难说，至少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最后一句倒是实话。其实如果竹笛公子与她成不了夫妻，她首先要考虑的，倒是怎样还张嘉利的情，不排除以身相许。此事凤芯并没有跟竹笛公子讲，否则就有要他负责任的意思。张嘉利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的安息香，这人情债得自己来背。

“凤芯，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折磨我？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想跟你成亲。对了，我已经帮你给你家里寄过了信，说你想在外游历一段时间，暂不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竹笛公子的目光是如此的沉痛，如此的迫人，几乎让她不敢直视。

她抬起清眸直视着他：“不要这样说，根本不是我折磨你，而是你不肯专心一意地对我，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另外，谢谢你帮我往家里报平安。我觉得我们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适。至于戚周，我对他还没有足够的情感，短时间内不考虑嫁给他。但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去看看他总是可以的吧？”

竹笛公子面容松了一点，只要现在没有想嫁戚周就好。他也知道无法劝动她，心中只有叹息。

沉默中，凤芯吃完了早餐，正在洗碗。竹笛公子跟了过来，面容郑重起来，“凤芯，我的黑雕飞回来了，有消息告诉我，安禄山欲以边功邀宠，今年屡次侵犯北方的奚与契丹，现在依然在做。这样很危险，唐分别有公主嫁与奚与契丹，大家的关系也很和睦。如此内耗，连累了人民，公主也有性命之忧，更让大唐实力被消耗，当真正外敌来临之时，恐怕就难对付了。”

凤芯惊讶地抬起头来：“安禄山这是发疯了吗？怎么可以做这种事？那能怎么办？”

“你不是去看戚周吗？毕竟他与太子关系不错，又与玉真公主称姐弟，如果他能借这些关系向皇上进言，也许可以挽回。”他深思地说。

凤芯想起戚周说过的一件事来，她站起身来严肃地望着他双眼问道：“石景安，戚周说你在皇宫时意欲弑君，有没有这回事？”

竹笛公子面色一白，怔怔地看着她，紧锁眉头，没有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