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确定，这男子到底是不是凤家的人，万一是有心人士安排，她岂不是自投罗网？悄悄掀开狐裘一角，露出一双灵敏明亮的凤眸，偷偷打量着闯入已经被贴了封条的将军府中的男人，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微微一愣。

她没有想到，这突然闯入的人中，其中一个竟然是许久不见，身穿玄色长袍的独孤非凡，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负手而立、卓尔不群的青衣男子。

那青衣男子，脸色发青，宛如营养不良一般，但，瘦高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让她知道，这个男子不是外表看来的这般简单。

“话虽如此，但凤，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万一被夜凌天知道，下一代圣女的处境，可就非常不妙了。”

独孤非凡凝眉，玄色长袍和腰间碧色玉带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长身玉立间，风姿卓越。

他身边的，则是远从凤世家赶来的凤听雨，凤世家的新一任家主。

凤听雨也是凝眉，沉吟不语，这般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圣女下落不明，将军一家身首异处，他的使命，那守护圣物、为凤家传人不死不休的使命，又将从何说起？回过神来，正要开口，独孤非凡却摇头，冰冷宛如寒冰的眸光射向大树后抖动的白色一团，声音更是冷酷，“姑娘，出来吧！”

凤听雨反应过来，指尖白芒一闪，飞镖脱手而出，带着尖锐的声音，直直飞向那团抖动的白色。

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来不及细想，凤芯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蝶形飞镖插入自己方才躲藏之地，厚厚的积雪顿时融化成水，也泛着亮眼的青。

“这镖有毒！”

惊呼一声，她站起身，小脸惨白的看着独孤非凡，丝毫不惧他身上冰冷寒意，“独孤非凡，你从雁城赶来，就是为了潜入将军府来杀我吗？”

女子这般孤傲，倒是让凤听雨微微一愣，看着女子泛着氤氲的凤眸，他眯眼，“姑娘，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怎么可能不怕？”

魅惑一笑，凤芯拍了拍身上积雪，走进两人，“不过，如果杀了我，你会后悔莫及的！”

“可笑！”

凤听雨十余岁便行走江湖，听雨剑法独步天下，若惧怕这么个小女子的威胁，他也不是见多识广的凤世家家主了，“我凤听雨的人生字典中，从来没有‘后悔’这个词！”

“希望，等一下你可以依然这么说！”

冷冷一笑，凤芯眸光掠过他发青的脸，落在一旁负手而立的玄色长袍男子身上，“独孤公子，上次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向您致谢呢！”

“戚颜姑娘恐怕记错了，当日在烟雨楼，姑娘已经说过道谢了，而且……”扫一眼凤芯苍白的小脸，独孤非凡轻甩衣袖，“赵姑娘和叶姑娘都为你道谢过了！”

凤芯一囧，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血色，轻咳两声掩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已经被封了！”

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她选择相信这两人，相信那脸色发青的男子是凤世家的人，相信独孤非凡，不会伤害自己。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凤听雨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看着凤芯妩媚的小脸，心里微微一震。

这面容，太像了，难道，是她？可，名字为何不对？独孤称呼她为“戚颜姑娘”，听名字貌似是风尘女子，怎么会进入院墙数尺高的将军府？不在意他打量的眸子，凤芯凤眸黯然了下，再次氤氲了晶莹雾气，转身，幽幽叹息，“这里是我家，娘亲眼睁睁死在我面前，我回来祭拜一下，有什么错吗？”

“你家？”

独孤非凡和凤听雨惊呼出声，在对方眼里，他们都看到了不敢置信，将凤芯再次用解剖的目光打量一番，越看越心惊。

这身影，这面容，和记忆中的圣女，和他们看过的圣女画像，是何其的相似，就连那眉宇间的妩媚妖娆，也是如出一辙。

“这里，是你家？”

许久，许久，独孤非凡反应过来，盯着她盈盈的凤眸，颤抖了声音，高大的身子，仿佛张开的弓，紧绷着。

“是，我原本的名字是凤芯，我爹爹凤浩南，娘亲苏青鸾，大哥凤冲，原本，我们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可在去年的腊月初八，全变了……”看着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花草树木，凤芯哽咽了。

“如果大哥说的都对的话，那你……”将当日的事情娓娓道来，凤芯一边落泪，一边说，在两个男子听得入神的时候转身，修长手指指着凤听雨，“就是凤世家的家主，凤听雨，对吗？”

消瘦欣长的身子一震，凤听雨嘴巴张了张，陡然一撩袍子，单膝跪地，对着她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属下凤听雨，参见小姐！”

看他相信并且有了动作，尚且有些疑虑的独孤非凡不得已，也随着他行礼，只是他没有下跪，行的是江湖上的拱手礼罢了。

“不敢当，小芯在家人过世之后，便不再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了，凤大哥快快起来！”

确认自己押对了宝，凤芯赶紧上前搀扶，还挂着晶莹的脸上满是愉悦，“凤大哥能来，我相信，爹娘和大哥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属下不敢！”

对凤芯，凤听雨说不出的恭敬，从怀中掏出黝黑的物体放在凤芯手心，“将军之前有交代，要属下将此物，亲手交与小姐手中。”

“圣女旧部？”

挑眉，凤芯还是有些不明白。

什么圣女？什么青霄？难道是青霄国那下落不明的圣女吗？想到这里，她目光看向独孤非凡，满脸的不敢置信，“难道说，这和十五年前的青霄国全部覆灭，有莫大关联？”

“小姐所言不错，正是如此！”

笑了笑，独孤非凡看纵然是阳光普照，那阵阵寒风还是刺骨的凉，到贴了封条的门前，“唰唰”两下将封条撕掉，然后用眼神示意，让两人房内谈话。

凤芯莲步轻移到房内，看到里面熟悉的摆设，上面都沾染了灰尘，顿时眼圈一红，心中如堵塞了一团棉花一般，喘不过气来。

“小姐莫要伤心，事情已经发生，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就是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看她悲戚，独孤非凡将玄色手帕伸到她面前，劝慰道。

再伤心，就算她眼泪流干，凤浩南夫妇和凤冲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他们若泉下有知，看他们守护了多年的女子这般伤心，恐怕也不得安生。

“谢谢！”

文文雅雅的道了谢，凤芯在凤听雨擦拭过的绣墩上坐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檀木圆桌，幽幽叹息，“这些都还好好的，爹娘和大哥却早已不在，所谓的物是人非，说的便是如此了吧！”

脑海中闪过父母的好，她心痛如绞，小手压着胸部，缓解那如刀绞的疼痛，她秀气的眉皱成一团。

“小姐，将军和夫人都不在了，您是怎么逃过那场劫难的？”

不要说凤听雨好奇，就算是独孤非凡，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那日在天香园和烟雨楼，她口口声声自称戚颜，和洛城中最风流的瑞王殿下在一起，他，怎么能不惊讶？那日，战功卓越的勇王夜无双来寻找自己，在房外，也听到他和叶静尘谈论“戚颜”这个名字，听夜无双和叶静尘脱口而出的熟悉，他知道，这个女子和那两人，也有什么牵连。

“此时说来话长，去年的腊月初八，将军府是一个喜气洋洋的日子，我的及笄之礼过后，正和爹娘、大哥在厅中说笑，外面侍卫突然浑身是血的跑进来，说四皇子带兵，已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违令者，就地正法！”

“我吓坏了，爹爹让娘亲带我回房，在房中，我和娘亲听到宣读圣旨的声音，爹爹勾结外国，私藏兵刃，被判三日后处斩，将军府中人，若有违抗、逃窜者，就地正法……”哽咽着将那日的情形娓娓道来，说完凤芯已经趴在圆桌上泣不成声，那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哭声，让两个男子的眉皱得更紧。

此事，两人都觉得蹊跷。

凤浩南忠心耿耿，镇守边关十余载，从来没有过反叛之心，为何会在他的书房搜出书信、库房搜出兵器？最主要的是，那书信上的印鉴，是凤浩南本人的，他的印鉴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那和瑶蓝国来往的书信上？看了看哭泣的凤芯，独孤非凡凝眉，碰了碰身边凤听雨的胳膊，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凤，你有没有觉得，此事太过诡异？”

“当然诡异，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毫不犹豫的，凤听雨说的异常坚定，用两人用上内力才能听到的声音和独孤非凡交流着。

“我也觉得诡异，我在琅琊山数年，从来没有官府的人找过我，将军家中出事之后，我便受人之托，要她手中的‘青军’兵符！”

看了眼伏案痛哭的凤芯，独孤非凡叹息。

当日，怎么没发现她就是自己要找、要守护的人呢？还逼得她，滚下山坡，若非戚周那个男人带了王府侍卫去寻找，她恐怕已经冻死在那冰天雪地中，或许三四月份冰雪融化，才会被路过的行人发现尸体。

越想越后怕，他的剑眉，也皱成了一个“川”字。

“是什么人让你这样做的？”

凤听雨挑眉，虽然知道他在洛城这边隐藏身份潜伏，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圣女之后，但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山贼做事的，他还是第一回听说。

“是一个人通过江湖手法找我的，你知道江湖规矩，一向是认钱、认信物而不认人的！”

皱了眉头，独孤非凡面上略带为难，“更何况，掳人这种事情，雇主又怎么会让你知道身份呢？”

“如此，便有些难办了呢！”

叹口气，凤听雨看向哭声渐弱的女子，脑海中灵光一闪，“独孤，你何不问问本人，可有和外人结仇？或者说，将军一家之外，还有谁知道‘青军’！”

这，也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快捷的办法了。

“好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