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伟思当年很可能没有明白上级的暗语，因为他跟姜宇谈起过，对章北海的一些动机表示不理解。

甚至在章北海参与“增援未来”的计划后，写信委婉地提醒未来的太空军司令。

不过姜宇觉得，常伟思这么做，也很有可能是在为章北海打掩护。

因为姜宇知道，常伟思为了“增援未来”的计划能顺利实施，付出过许多努力。

这些事，在常伟思生前，姜宇连一个字也没问。

常伟思去世后，这些事也就无法求证了。

姜宇只知道，常伟思退休后，太空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逃亡计划”相关的行动。

面对成功了的章北海，姜宇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自然选择号’的舰长叫东方延绪，她的名字跟‘延续’谐音，似乎就是在寓意她将是人类的延续。

“而‘自然选择号’的名字，则似乎存在一些讽刺的意味。

“人类能成为地球的霸主是靠自然选择的馈赠，而星际文明之间的竞争，是不可能靠缓慢的自然选择获得竞争优势的。

“面对三体危机，全人类的表现就像是个懵懂的孩子，在坐等自然选择给人类进一步的进化，可是这种本质上的进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次发生。

“你对‘自然选择号’的劫持，这就好像是人类的第二次大规模进化！

“如今人类只能靠族群中那一两个真正清醒的人做出选择，才能获得成长，才有可能获得竞争上的优势。”

章北海也跟着严肃道：“人类最善于做的一件事，就是蒙住自己的眼睛。

“对短时间内无力改变的丑恶视而不见，对刺痛人们心灵的言论视而不见，对整体意识中少数人真知灼见的提醒视而不见。

“而且这样的蒙蔽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人们互相给予对方心理暗示，让大家都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心灵的牢笼里，谁想挣脱牢笼，反而会变成异类。

“这样的心理暗示多了，会变成一个全球性的美梦，就算是有些事实表明这个美梦的虚假，大家也选择寻找理由证明那些事实的不可信。”

姜宇笑道：“你不会跟丁仪一样，也要抢我的饭碗吧？”

章北海轻松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再次感谢你的帮助，为‘自然选择号’加满了燃料。

“在见到你之前，我总觉得自己的行动是孤注一掷，可能我的认知真的落伍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依旧要这么做，因为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你的支持，给了我莫大的鼓舞。”

姜宇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是我们错了，那到是一件好事，就算是孩子们要枪毙我，我都会大笑着上刑场！”

章北海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谜底”还没有揭晓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他又问：“对了，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姜宇微笑道：“等你从指挥舱里出去以后再看吧，里面有详细的说明书，你肯定会喜欢的。”

章北海点了点头：“我的使命完成了，你的使命似乎还没有结束。”

“会结束的。”

结束了跟章北海的通话，姜宇又陷入了沉思。

章北海在两个世纪以来，都是真正的独行者，他把自己的真实意图一直深藏在心中，成功蒙骗了三体世界，以及人类世界。

姜宇的思绪似乎飞到了两个世纪前，自己成为面壁者的瞬间。

在联合国的主席台上，站着信心满满的泰勒，还有正准备大干一场的雷迪亚兹，希恩斯也对自己的计划充满着憧憬。

当然，还有一脸懵逼的罗辑。

两百年前的画面，在姜宇脑海中流转。

直到今天，姜宇也认为“面壁计划”的一个失误是：把人类在这场战争中，唯一的一项优势暴露给了三体星人，让三体星人对这个计划有了过多的关注。

正如姜宇在那个时候所说：“面壁计划”在公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一半。

毕竟不管是进行什么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丧失了谋略最起码的隐蔽性。

不过“面壁计划”到好像给人类中清醒的人，为了人类的未来奋斗的那部分人提了个醒，也是给他们打了一个最好的掩护。

当三体星人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壁者身上的时候，像章北海的计划，就变得更加隐蔽。

章北海从父亲那里得到了灵感后，开始了长久地关闭自己的心灵，开始了对自己人和敌人双方面的欺诈。

这好像是一种智慧的传承，章北海父子俩无需多言，只通过“要多想”三个字，以及章北海父亲最后的目光，就已经完成了心灵与心灵之间的沟通。

收回思绪，姜宇开始着重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比起章北海劫持战舰的惊心动魄，姜宇做了许多准备的行动，就显得顺理成章，不成功才会让人奇怪。

刚回到朱庇特市，姜宇得知人们将三体星人的探测器命名为“水滴”，有许多人认为，这是三体星人送给人类的一件礼物，一件象征着和平的艺术品。

姜宇和三号一下飞船，就看到码头的大屏幕上转播一位女士的演讲：“‘水滴’让我们对那个遥远世界的陌生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认同愿望。

“是的，在这寒冷广漠的宇宙中，同为碳基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缘份！

“‘水滴’使我们感受到了这种爱，任何敌意的鸿沟都是可以在这种爱中消弭的。”

姜宇骂了句：“胡说八道！”就从码头快步离开了。

对“水滴”的直播，让整座城市都沸腾了，连朱庇特市竟然也出现了一些，在为三体星人争取生存空间的“东郭族”！

有位‘东郭族’成员，正在街边大声演讲：“人类在战胜三体星人后，应该在太阳系为三体文明提供生存空间。

“可以把冥王星等，太阳系外围的几个矮行星提供给三体人定居！

“虽然那里几乎见不到阳光，而且无比的寒冷，不过在人类的帮助下，三体星人也可以得到一个稳定的生存空间，不用再为毫无规律可言的乱纪元发愁。

“也可以直接把火星让给三体星人寄居，让他们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

“在‘水滴’这个象征的和平的信物，跨越了四个光年来到太阳系之际，我们甚至应该考虑接纳三体人进入地球社会，以表现人类博大的胸怀。”

三号以为姜宇又会勃然大怒，结果姜宇只是摇了摇头道：“剃头挑子一头热！

“如果宇宙不是那么冰冷和无情，还真要被他们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