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考试不是方媛监考，她回了办公室。
里面衣着昂贵、神情骄傲的方昭辉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习惯性发号施令的表情：“方时呢？怎么没过来。”
那样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这让她更确定让方时继续参加考试是对的。
方媛挂上个假笑：“参加个考试没什么坏事，就算过了，我们学校也不会强制入学的，就当给孩子当做锻炼好了。”
方昭辉不满意，语气加重：“我就要她立刻回家，你们一个普高学校的考试，有什么好参加的。”
“哦，那可能您对我们普高的考试有所误会。”方媛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先生您还是需要多读点书。”
方昭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很不满。
“方老师是在夸您呢，”旁边一个数学老师说，“说您要是再多读点书，就是完美的人了。”
方媛忍不住笑了一下。
方昭辉这次缓和的脸色：“那就先让她考了这个考试，下午的考试，我们还是不参加了。”
方媛眼睛一眯。
这是后爸吗？两个人好像的确长得不像，至少她说没看出来。
方昭辉斗志昂扬地离开办公室。
“真搞不懂，一个有钱人，没给学校捐钱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懂事，来我们学校横什么呢。”数学老师叶书苗说，“对了，你怎么没把那个方什么的女儿带过来。”
方媛先是笑，听见后面的话，笑容又淡了下去。
叶书苗注意到这个变化：“怎么了？”
方媛无声摇摇头：“我感觉父女两的感情很不好，而且那个孩子我刚刚看了，她没有想要中途不参加考试的打算。”非但没有，她还比大多数人都来得冷静而且认真。
父女感情不好，叶书苗寻思着，能被旁人一眼就看出感情不好，那看来是真的很不好了。
方媛忍不住道：“看着像是后爸。”
第二科考的是英语。
方时一如既往地认真阅卷、写题，听力还是很差，只能勉强听到几个熟悉的单词，而且由于发音不准，连几个单词都得靠‘相似’来听懂。
悲催得可怜。
好在后面的阅读理解不太难，这几天背的单词有了一点成效。
方时拧着眉头把这份卷子写完，直到考试结束以后，眉头也没有舒展下来。
考场内的人渐渐散去，大家都不熟，也没有人说话，沉默地把自己带来的文具往手上一揣就出了教室。
方时是最后一个出考场的。
“小时，下午的考试只有一个多小时就开始了，你应该不回去吧。”
方时的确没有想要回去，她在来的路上买了面包，打算中午考试结束以后直接在学校的哪个角落里解决午饭。
方时：“嗯，不回去的。”
方媛舒口气，要是方时回去，她还要担心下午方时就来不了了，现在可不用担心了，真不知道这样乖巧的孩子是怎么摊上那样一个后爸的。
她直接把方昭辉定义成了后爸。
“去老师那里吃点东西吧，老师中午买了不少菜。”方媛笑眯眯道，“现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应该已经塞满了人，你出去也不好找吃的。”
方时：“老师，我带了面包，就不麻烦您了。”
方媛心下叹息，知道方时这孩子是不好意思，当即道：“好歹也是一场比较重要的考试，只吃面包怎么行，不要拒绝老师，说不定你以后也是老师的学生呢，和老师客气什么。”
她直接伸手环住了方时的肩膀。
怎么会这么瘦？！
手下的触感真是皮包骨头，只有骨头的嶙峋，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肉感，方媛都担心她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方时看上去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状况，比自己看上去的还要糟糕。
方时见无法拒绝，只好道：“谢谢老师。”
方媛住在学校的员工宿舍，宿舍不大，但住一个人也还能行，装修简约，但处处透着一股舒心的气息。
方媛自豪道：“怎么样，老师布置得不错吧。”
“嗯，很好的，眼睛很舒服。”进来以后，心情感觉都平静下来，驱散了秋夏之交的炎热，方时露出个放松的浅浅笑容。
方媛平常一个人吃都吃得很简单，但今天中午方时来，特地再炒了两个肉菜。
“多吃点，下午考试要考到六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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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已经几天不见两个主人呆在一起的画面，方正烨除了吃饭的时候，也几乎都看不见自己的父亲。
今天难得看见。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靠在沙发上的方昭辉：“爸爸，您今天公司没有事情吗？”
方昭辉见是儿子，嘴边倒是有一点慈祥的笑，虽然很不耐烦，但语气还算好：“我在等方时回来，你说说她，给她找了学校也不去，一年学费可是好几万，非要去那些个破学校，连图书馆都没有我们家大。”
方正烨：“姐——方姐姐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吧。”
“怎么能让她想去哪就去哪，”方昭辉张嘴就说，“她那一点成绩，能上什么学校，去华中读，不好吗？非得受那个罪，然后以后再考一个三流野鸡学校？”
“我那是为她好！”方昭辉振振有词，“她英语成绩我看了，那么差，差到离谱，别的科目再好，也别想上个好学校，而且从那样一样疙瘩里出来的，其他科目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自小在我和你妈的培养下长大，每年都给你报很多补习班，才有这个成绩，她呢？她有什么，她有你认真有你努力有你在学习上花的时间多吗？她有选择的资格吗？”
方正烨：“高中还没有开始，方姐姐如果努力的话，以后还是可以考很好的。”他已经默认方时的成绩的确是很差，不然爸爸也不会这么生气，但距离最后一次的考试，也的确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准备。
方昭辉：“你别把她想得太聪明，连你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想考好都得很努力，她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来，整天一副我欠了她的样子，她要是成绩能好，猪都能上天。”
方正烨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这么讨厌方时，甚至不惜用这样类似于羞辱的句子。
他不敢再为方时说话，他怕方昭辉又说出更加糟糕的话。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到很晚。
方昭辉从来没有想过方时中午会不回来，在沙发上气得脸涨得通红，喘气如牛，好像随时要背过气一样。
徐芳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先生，方小姐这几天中午都没有回来吃午饭的，每天都是早上很早就出去了，然后晚上天黑了才回来。”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方昭辉先是怒，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看，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看徐芳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站在一边，觉得心里更加烦，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方正烨站在一边，连徐芳给他递眼神都没看到。
眼前的空间宽敞明亮。
好荒唐。
他想。
等考试全部结束，天已经有些黑了，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天边的一丝火烧云。
学校里方家别墅有些距离，方时走在马路上，脚步并不快。
刚刚考试连着三场，不停重复着交卷做卷的动作，怕影响下一场考试，每次考试结束以后，她都不敢去思考自己写的怎么样，直到现在，她才有心情去估计自己的分数。
路边白杨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的长。
“你去哪了，到现在才回来？！”
方时刚刚推开门，一句质问劈头盖脸地落到地上，她的好心情被打破，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目光冷冷地看着方昭辉，眼里透着不耐烦和厌恶。
“你又发什么疯？”她转手关上门，径直走过客厅，一副要直接上楼的样子。
方正烨眼神看着她，张嘴想要叫她停下来，但没等他开口，方昭辉就已经先说话。
他声音扬了个调子：“你这么晚回来，我还不能问你一句了。”
“哦，”方时停下脚步，看向他，“有事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挑战他的威严！从来没有人！
方昭辉气得半死，可想到上次方时的反应，又不敢随便发脾气，只道：“你下个星期就去华中报道，我和你娟姨已经给你交好了学费，学籍到时候就转过去，今天那个学校，那么垃圾，有什么好去的。”
方时不怒反笑：“你还管到我学籍去了。”
“学籍到时候再说，华中没有学籍也可以先去上着，这些东西以后学校都会给你弄好，但你要是去今天那个破学校，你学籍能不能过来都是个问题。”
怎么可能是问题，如果是问题，华语也不会这样大批量地招收外地学生了。
方时：“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说了我不会去华中就是不会去，你想毁了我，没那么容易。”
“这怎么是毁了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偏激，”方昭辉真搞不懂方时在想什么，“你成绩那么差，就算去读普通高中，又能有什么用。”
方时：“我成绩再差，也轮不到你管，你敢强迫我，我就敢去媒体面前曝光你，看看你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在大众面前有什么话说。”
“你——”方昭辉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方正烨连忙上去给方昭辉拍了拍背。
他看着方时不像是说假话的眼神，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内心既然产生了一阵后怕的感觉，这让他更觉得生气。
“爸，您别气，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方昭辉：“我看她是恨不得气死我。”
方时笑了一下，直接走了，懒得再搭理方昭辉。
看着方时扬长而去，他嘴里的话滚来滚去，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
真是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