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在奥数上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赵卓溪表面还云淡风轻，但心底还是有暗暗的惊讶和钦佩。
“这个星期三会有一个考试，你需要去参加，”赵卓溪，“这个考试高一到高三年段都会参加，你不需要在意高二和高三的人，这次考试你不和他们争名额。”
“给高一的名额是固定的，这次高一和往年一样有十五人能去参加市里的竞赛。”
但是这十五人，最终只有一个两个能获奖，赵卓溪没有说这事。华语虽然竞赛实力不弱，但那也只是不弱而已，还没有高一就能挑战别人高三的水准。
方时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赵卓溪：“明天晚上我会给你带一些去年的华语考卷，你先做做感觉，这些试卷其它孩子都已经做过了，我觉得时间不到，就一直没有给你做。”
“嗯，好。”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方时安静地写着题，赵卓溪批改着作业。
作业批改完，窗外已经是星光烂漫，赵卓溪放下笔，往窗外望一眼，目光又复杂地落在方时身上。
让她看看吧，她能走多远。
方时走进考场，不知道赵卓溪内心复杂地思绪，安静地等待教室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然后拿起笔。
比起第一次的困难，如同看天书般的体验，这次的考试，仿佛眼前的迷雾全部被通通拨开，迎面而来凉爽又微微湿润的清风，笔落下与试卷摩擦的沙沙声，听在耳朵里都是一种享受。
方时没有选择提前交卷，把试卷检查了两遍以后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旁边的人早就注意到方时翻动时间的速度很不同寻常，用余光偷偷观察她，发现她居然气定神闲，神色泰然，仿佛不是在参加一场考试，而是坐在茶室里品茗。
长得没印象，应该是高一的学妹。
现在连高一都这么厉害了吗？！
他额头上忍不住滑下一滴冷汗，看着眼前的卷子，更觉得眼前发黑。
墙上的闹钟滴滴答答，手里的笔被汗水浸湿，在试卷上留下水痕。
他甩了下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影响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的试卷上的字迹在他眼里慢慢清晰起来。
方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伤害了一颗脆弱的心灵，安安静静地等到铃声响起交上试卷。
邵涵：“考得怎么样？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她有些好奇，方时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参加考试过，但从方时平时一叠叠的卷子就可以看出她的水平比自己高太多。
那些试卷她也看过，一点思路都没有的题目，在方时的笔下却变得那么容易，几乎只是短暂到可以忽略的思考，她就能直接下笔答完题目。
暗暗吃惊的同时，她也变得比以前更努力。
方时沉吟了一下：“挺简单的，感觉难度不大。”
丁哲也顺着人群走了出来，看见两个人，刚好听见了方时的话，顺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难，和平时考试的难度差不多。”
邵涵看了一眼丁哲：“选择题最后一题有陷阱，用的是欧拉方程，不是考你空间几何概率问题，你有没有看出来？”
丁哲脸上的笑容僵住。
方时：“别为难他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什么叫为难他？！
方时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失误！
丁哲想要反驳方时的话，结果两个人说走就走，一个背影都不留给他，他一个人被淹没在人海中。
丁哲：……一点也没有同学爱。
这次华语的成绩批改一如既往地快，早上的考试，下午就得到了成绩。
赵卓溪把几个通过了考试的人叫出来，告知了他们可以去参加市里的竞赛，其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名单也很快被贴出来，后面还跟了班级。
方时出乎意料地发现原来华语的火箭班同学很少来参加竞赛的。
赵卓溪：“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不要参加竞赛了吗？他们都会选择在高二的时候参加竞赛，这是更明智的选择。”
方时：“老师，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觉得在高一参加也是一件好事，它让我知道前路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在这条路上更应该全力以赴。”
一个人，在浩渺的数学中，是多么渺小又不可见，仿佛是宇宙宇宙中的一颗尘埃，可是这样庞大的知识体系，却也是由一颗颗原本是尘埃般渺小的人类构建。
方时望着天空。
赵卓溪轻笑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方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意识到了前路的艰难满满而努力前行的，更多的人是从此就一蹶不振，陷入低谷，再也没有能起来。”
方时转身，坚定地反驳她：“不是的，老师，人类永远不会因为前路的艰难而放弃，他们放弃，只是因为这件事本身不够吸引他们，不足以让他们继续下去。”
赵卓溪：“那要让大家喜欢何其艰难，难道不喜欢就可以不做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学习，可是我知道，放弃，只是因为没有足够坚持的理由。”
方时：“老师，喜欢不是坚持唯一的理由，还有希望，在它身上寄予的希望。”
“老师，我说不出真理的话，我只知道，做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理由，也可以没有理由。”
就像那束花，开得灿烂，无需任何理由，就像齐名，散发热量，无需解释，只是单纯地开着和散发着自己的能量罢了。
赵卓溪没有再说话。
方时：“老师，我先去写作业了。”
赵卓溪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笑来：“恭喜你这次考了高一里面的满分。”
方时嘴边也露出一点笑意：“嗯，谢谢老师。”
她转身关上了门。
她想起上次分别那天齐名说过的话。
“方时，我永远不会去想要说服你，因为你总是很有自己的主意，我相信你总是有道理的，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很想做一件事，你也不要想要去说服我好不好？”
她记得那天的太阳很大很暖，山水镇的风也很舒服，但不太记得自己最后回答了什么，只记得两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起吃完了两个芋头。
应该是回答了好的，或者是看着风景忘记回答了。
她觉得故作深沉的齐名有点像偷穿大人鞋的小孩，又好笑又好玩。
但是她却做不到永远不去“说服”一个人，一声不吭。
方时毫无疑问地跟随高二高三一起去参加奥赛比赛，邵涵和丁哲也通通全部成功晋级。
可喜可贺，邵涵也拿了高分，没有辜负自己暑假的努力。
她脸上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一点，笑起来：“真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尾屿高中了。”
邵涵：“我初中的时候去过尾屿高中，学校特别大，不过还是我们学校好看一点。”
那是当然，毕竟华语比较有钱。
邵涵：“华语虽然是普通高中，但是也有不少知名校友，其中最出名的是全国富豪榜排行前十，每年都会给华语捐一大笔钱。”
她也是后来才了解到这些。
“那个富豪，据说是因为感恩高中的班主任和学校对他的培养，才每年都捐钱的。”
把一件事坚持下去是不容易的，据邵涵所知，那位学校最大的慈善家，已经把捐钱这项事业坚持了五十年了。
人生哪有几个五十年？说不定继续坚持的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也不一定。
方时撑着下巴，看着宽敞的大道，回道：“嗯，真好。”
邵涵也跟着靠到窗户那里：“是呀，真好。”
华语很好，华语的学生也很好。
方时收到齐名的信，内附一张月考成绩单和期中考成绩单，还有一张奖状，最下面的才是他写的信。
打开信，又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几片被晒干的花朵掉下来。
她伸手又捡起来，发现是标本。
怎么老是搞些花里胡哨的？
方时看完信，又把几朵花全部夹到笔记本里当做是书签。
午后，看着眼前走过青春洋溢的同学，她转头略有些困惑地问邵涵：“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邵涵想到丁哲，迟疑了一下，肯定道：“这个年纪的确是比较喜欢，审美和大众不太一样，有些简直不忍直视，不过这很正常。”
说完，她有些奇怪地问方时：“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方时埋头扒完了饭，把盘子端起来：“没什么，正常就好，我就是担心突然这样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遇到事情时，总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打算。
没事就好。
“我先去写题了。”
“好。”
回到宿舍，方时把他上次寄来的信扒拉出来，放在一起，纳闷了一下。
他怎么老是有那么话要说，却一个重点都没有，仿佛只是单纯地来和她问好一下，然后把自己的快乐都藏在里面跟信一起带来。
方时重新把信放回枕头下面，没心思再去想这些东西，拿起卷子就开始进行新的一轮的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