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时离开，尤司年都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如果我赢了你，你会失去很多吗？

他想他还是有点看错了她，方时她不止拥有自己认识里的坚韧、向上和非比寻常地努力，还有一分格外可贵善良。

晚自习。

方时手里拿着笔，思考着关于人工智能的问题。

她如今算是身无长物，然而她有一颗还算会思考的大脑。

她在纸上画下一个个象征性的符合——这是她从尤司年的笔记里学来的，能大大减少写字的时间，让笔跟上大脑思考的速度。

如今奥赛也算是正式对她敞开了大门，然而距离她能够在奥数之路上站稳脚步，她有预感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学业也不能落下的同时，现下的时间已经无瑕让她思考太多，只能像一颗不知疲倦的海绵，不停地吸收新的知识。

这几天她连赵卓溪的办公室都跑得勤快了些，只为能用最高的效率最快的时间把陌生的东西转化为自己的。

丁哲：“这次国庆节你回家吗？”

方时：“嗯，回去的，回去看看奶奶。”

丁哲现在和宁闻一起坐，方时和邵涵成了同桌。

邵涵：“国庆五天呢，当然回去了，华语也就高一放五天了，高二高三都只有一天假期，现在不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要回去的话得提前买票了，国庆的车票很难买的，要是买不到就只能被迫留校了，”宁闻，“方时你是外市的，票应该更不好买，最好今天或明天就买好吧。”

方时还没有想到有这个问题，想了想道：“那行，我今天中午就去车站买个票。”

邵涵：“记得带身份证。”

方时：“嗯。”

烈日之下，方时还是第一次来尾屿的车站，窗明几净，玻璃光可鉴人，方时往玻璃看了内一眼，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

方时按照上面的标志走到售票处。

“买一张去常青市永田县的票，十月一日最早一班的车。”

“有学生证吗？学生证能打七折。”

方时遗憾：“没有。”

华语的学生证要高一下学期才会发。

“那行，票价48元，早上六点的车可以吗？”

方时：“行。”

肉好痛，四十八块钱贫穷的家庭又雪上加霜。

想想永田县回山水镇的票价也要二十块，她就觉得眼前一黑。

但她想回去和奶奶说说话。华语的假期不多，这一次国庆算是最慷慨的时候，其余的都是多至三天少至一天而已。

实在是令人秃头。

方时刚刚从车站回来，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方昭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往里面张望。

水果是薄薄的廉价塑料袋装着的，看着简直要让人担心里面的苹果会不会突然滚出来。

方时皱起眉头，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无视方昭辉饶了个路往后门进去。

“方时！”方昭辉有些惊喜地喊，声音在安静的午休之间显得各外大声。

方时眉头狠狠一皱，原本都快走到座位了，又转身折回去。

她往方昭辉的方向走去，方昭辉也跟着往她身边走过来。

她心里直觉不妙，语气沉沉又厌烦：“你来学校干什么？”

方昭辉挂在脸上殷勤的笑容一僵，但他在这种时候是很能放下脸面的，笑容立马又挂了上去，还多灿烂了一分。

方昭辉亲密地喊：“小时，我们去学校底下聊聊吧。”

方时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实在搞不明白他肚子里又有什么花花肠子，冷淡道：“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方昭辉一噎，想到自己的公司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怒气，语气和蔼又扭曲：“那好，小时啊，最近爸爸公司忙都没有来得及关心你，你最近在学校好吗？”

方时懒得和他说话，也知道他不可能是真的关心自己，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看方昭辉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昭辉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掩饰了过去。

方时看得好笑。

成年人总是自以为自己很厉害，能很好地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可实际上，贪欲和别有用心早已经刻在了脸上。

他们总以为孩子还小不懂，但孩子其实懂得很多。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要写作业。”

方昭辉：“……那好，小时，爸爸给你卡里打了五千块钱，这些钱你先花着，不够再和爸爸要，爸爸立即给你打，那个贫困补助什么的，我们就先撤了吧。”

他还是学不会商量，明明该是征求意见的句子，被硬生生地说成了命令式。

方时看着他——这个曾经也被自己憧憬过的男人，语气淡淡，仔细听还有些不耐烦在里面：“我有光明正大地渠道领钱，为什么要去乞讨。”

方昭辉笑容这下是真的僵在脸上，他虽然早该想到这个女儿是真的不会给他面子，但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也完全想不到她会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怎么是乞讨，我是你爸爸，我给你钱是应该的。”

方时：“那我就是抢劫了？”

她眼里笑意盈盈，和方昭辉一脸便秘完全不同，“我们非亲非故，你突然给我钱，不是我乞讨或者打劫，还能是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你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善良地资助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上学吗？”

方昭辉语塞，只能强调到：“我是你爸爸，我们怎么是没有关系。”

方时：“哦，你说是就是了？我前十几年的时间都不认识你，至今为止也就见过几次面，你真是莫名其妙哎，大街上突然出来一个人要当你爸你答应吗？”

“你还是回去吧，”方时收起嬉笑的表情，冷漠道，“我没有爸爸，我不管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反正你别想得偿所愿，我是不可能按你说的做的。”

“这里是教室门口，马上就要下课了，你要和我吵就吵吧，我可不会觉得丢人。”

方昭辉的确想和方时吵架，被提醒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这里是教室门口。

他一向爱面子，哪里肯在这大庭广众下丢脸，只好愤愤丢下一句“你别后悔”然后就怒气冲冲地离开，手里的水果也被他丢进楼梯转角的垃圾桶里，哐当哐当几声落到垃圾桶底部。

在转角的时候，他又冲方时忍气吞声地喊：

“我明天再找你聊聊，卡里的钱你随意花。”

方时勾了一下唇角，嘲讽一笑。

她还真遗憾没有和他在教室门口吵一架，让大家看看这个去年荣获十佳企业管理人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