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出了西联，到内城城河旁坐在护栏上等孙从文回来，沿途还有几个宫女抱着奇怪的眼神看着这小哥。心生好奇。上来作揖行礼道万福，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叫苏三浑身不自在。仿佛宫里的空气他都嗅不来，有种绷紧了一根弦过日子的感觉。

等督查大人回来时，已经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

孙从文：“走，去养心殿，公主刚做完青课。时间刚好。指挥使什么说法？”

“五天后庭审，如果羽生英一不抓我什么毛病，应该就没问题了。”苏三如实答道。

出了府邸大院的门，孙从文拉着这小子上了马车，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他松口了？这老狐狸居然不咬上你两口狠的？”

苏三心有余悸：“我给了八百两呢……”

“放屁。”孙从文呵斥道：“八百两？拜托，人家能看上你这点儿银子吗？你没说你是六扇门的卧底吧？”

苏三摇摇头：“没敢说，你吩咐过。”

孙从文满意道：“那就好。”

再过十来分钟，还是一样的流程，到后宫的风仪门，两人下车过安检，递交金帖，只是这次不再查验武器，而是直接缴械。

孙从文下了刀兵，两人空着手就进了养心殿，刚好凤阳正在用膳，不过看这吃相可真的一点儿都不“公主”，旁边几个侍女没一个上来侍候的，像是凤阳小手一挥都赶开了，像是什么带骨头的“大菜”，她都是直接上手啃。作风相当彪悍。

而桌子另一头……

季雯雯小心翼翼地端着盅鸡汤，一口口抿着，而且……

她化过妆，尽管很淡……

苏三看见老板娘呆在公主寝宫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俩也算是闺蜜，只是季雯雯的表情怪怪的……

那种感觉……

就像是不时偷偷瞄着大门口，仿佛养了羊，外边儿随时会跑来几头绿眼灰鬃狼一样。又是提防，可“狼”不来，这“放养娃”反倒觉得无聊的感觉。

期待、兴奋、憧憬，想说的话都似桌上的黄汤，算是劣品的浊米酒，偷偷给公主带来的“尝鲜物”，却半点都不敢明讲，若是她能和石头独处一会，说不定……

会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

“唷！吃了吗？”凤阳十分热情，招呼两位坐下。

孙从文没行礼，按照季雯雯和凤阳的身份，这俩都算是武院里的学生，也是他的门徒，夏邦还讲究尊师重道，天地君亲师，凤阳又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公主，自然不用循国戚之礼。

凤阳开门见山：“车呢？”

苏三：“过不了检，那天不是借给你了吗？”

凤阳相当豪迈：“哎呀！叫交通部那几个审一审呀。我想要的东西还能卡在审核上吗？”

苏三表面上配合道：“那是……公主想要的东西，自然是信手拈来，没人阻挠的。”

季雯雯努努嘴：“马屁精……”

苏三就感觉老板娘好像不一样了。

仿佛……在闹着小脾气？

想到此处，苏三这才正眼去打量老板娘。

她梳着俏皮的丱发髻，两条素色的头带，在夏邦代表待字闺中的典型少女打扮，勾过眼线，那对眸子更亮了。一身汉服端庄得体，而这类历史感的衣料是夏邦宣扬传统文化，在正式场合必须穿戴的衣物。

秀骨姗姗，出水芙蓉。

这便是苏三眼中的季雯雯。

以往老板娘可从来不会做这么精细的打扮。

“管他马屁不马匹的！”凤阳笑道：“我喜欢这家伙。”

季雯雯：“喔……那昭阳还真是有眼光。”

反观公主大人……呃----

苏三突然有点儿没法形容，褪了赛车服，在寝宫就套着一层卡通风格的棕熊睡衣，怎么舒服怎么来，反倒是平时那个风风火火的老板娘有点儿束手束脚起来。

“都吃！吃饱了下午去牧云跑马。”

牧云大牧场，是盛京皇城里最大的围猎牧场，也是京城里公子哥们研习六艺中“御学”的绝佳舞台。凤阳自小几乎就泡在牧场里，除了赛马以外，这姑娘还喜欢酒驾……

从季雯雯偷偷给她带黄汤甜酒来看，和蔻蔻一样，这也是个无酒不欢的“铁血娘子汉"。

暂且不提这些。

孙从文落了桌，和一家人似的，毫不见外，开始吃东西，可苏三却有点儿尴尬。

让他尴尬的原因就是，他刚坐下，正好这四方小桌够“精致”，坐在老板娘身边，就感觉脚板让季雯雯狠狠踩了一脚。

再看那“秀骨姗姗”的人儿啊，仿佛一言一行里，都有种责怪自己“姗姗来迟”的意思。

她撇了撇嘴，又是偷笑，仿佛想捉弄一下这小石头，给他夹了满碗菜，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等着石头开口。

她不知道石头会说什么，也不知道石头在想什么，仿佛都抱着点小小的期待感，就像是对待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分分钟都是妙不可言。

“能不踩我吗？老板娘你这什么毛病。”

苏三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

听得凤阳和孙从文都是一头雾水。

季雯雯骄横道：“我喜欢。”

苏三耸耸肩，夹着菜刚往嘴里送，结果季雯雯心一紧，在那点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起凤阳公主没过脑子就去问这小杂役要不要当驸马的事儿……一直都很不服气。

直到看见石头挑挑拣拣，夹起来一块小排，她探着脑袋就叼走了石头筷子上的菜。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孙从文“叔叔”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某知名居委会大妈“小叶子”不止一次八过小师妹的料。也就当见怪不怪了。

可凤阳没想过啊……

“是不是……我搞错了什么？”凤阳砸巴着嘴，好像理解了那“骑手”和“小狮子”的关系。

难怪小狮子今天对自己没一个好脸色呢，以往谈起心来和连珠炮似的，一刻都不能歇，今天在苏石头来之前都是安安静静，不多说一句……

“你俩……"凤阳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原来……”

苏三：“老板娘暗示了，平时在店里都是要喂饭的，这是正常的主仆关系。”

当时他吐出这句来，就感觉脚板受到了一股洪荒之力的碾压，仿佛季雯雯用上了苦练多年的内功，看她的表情笑眯眯地，苏三也跟着笑出了声，只是内心有种滴血的感觉。

“对啊……对啊……”季雯雯同凤阳说道：“这贱人在店里，主子不用饭，他是没有食吃的。所以，得先喂饱了我，他才能动筷子。”

凤阳啧啧称奇：“石头这么可怜的呀？小狮子你怎么能虐待员工呢？”

苏三依着老板娘的说法，端着碗筷，又送过去一片儿叉烧，季雯雯仿佛乐在其中，就像是在宣扬领土主权那样，随意使唤着石头。

“力度还行吗？石头？”

苏三的嘴角微微抽搐着。

“我突然想出家……”

季雯雯：“你不入地狱……”

苏三：“谁他妈爱入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