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为什么给我这张兑现不了的存票。”北野一郎质问道。
“这张存票的确是假的，至于为什么我会开一张兑现不了的存票，是有我的原因。”雷乐放下手里的苹果，垂视那张存票又道：“还记得香山大佐的那件贪污案吗？我想岳父一定还记得，那天是你亲自裁决的这件事。我身为惠斌楼的当家老板，本应对舞厅的收支负责，但是长久以来，皇军根本没有给我互惠互利的收入，只是一味地的索取！上次我答应你的女儿为皇军筹集六千万军票作为军饷支援前线，但如今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凭什么在跟我拿钱，除非你在变出一个女儿给我。做不做得到？要是你能做到，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两千万军票！”
北野一郎震惊的看着雷乐说着事实。酒井隆摸着鼻头，分析着他们各自的立场。但皇军做事，通常是不需要谈判所得，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黑木隆盛安排了宪兵到书房外候命。
“雨田君，你的要求太过苛刻。你让你的岳父上哪里再去弄一个女儿回来给你，存票的事就此作罢。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酒井隆歪着头对雷乐说道。
“将军请说。”
“我知道你的身价不止那六千万军票，也知道要想让这张存票兑现实属空谈。如果你不介意我委任你为香港的商会领事，一个目的，我想你在三个月内把九龙城治理成战前的那样繁荣，能不能做到？”
酒井隆的提议无疑是在替北野一郎挽回颜面，甚至反将一军，咄咄逼人的变相让雷乐缴纳重税供养岛国兵的日常开销。答应，汉奸的名号就会从头到脚的被人指指点点。不答应，书房外的那些宪兵就会抓人下狱，码头上的那班雷家兄弟也会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决断，是他眼前忽然闪过餐桌上的食物，那些死难的同胞被人烹煮，不寒而栗的让他怒火中烧。想到这儿，不得不暗下决心，做一个明确的选择。
“都说顺应时势才算人杰，我想做这个人杰，不知道将军会给我什么样的发挥空间。”雷乐把脸转向酒井隆说道。
“你要北野大佐为你注册的两间公司我已经同意，另外我还会注资在你的公司持有股份，做第一大股东。”酒井隆还没开始做生意便已经开始盘算获益后的事，雷乐点点头，他又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是被将军的话震撼了。在商言商，从来没有一个商人在没有获利前就答应对方一些无理的要求，如果有人答应了，那一定是个陷阱！”
酒井隆嘴角微微上扬，“哈哈”大笑起来。
久经沙场的酒井隆，外表看似是个武夫，但内心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对于雷乐的说词他由衷的佩服这个子侄辈的小伙子，他脑子的灵光不是一般年轻人具备的，而且胆识也很过人，是个不容易对付的狠角色。而守在门口的黑木隆盛大佐，虽与他年龄相仿，但处事的方式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没有独立的思维，只会遵从上级的命令。
饥肠辘辘的雷乐吃下苹果，酒井隆命人准备饭菜端来。是丰盛地粤系菜式，侍女们服侍在茶几前。
“餐厅里的那些菜不合你的胃口，现在这些，你大可以敞开肚皮吃。”酒井隆盛情款待道。
北野一郎看着那些菜式，隐忍在胃里未吐干净的那些，搅着胃，难受地退出书房。雷乐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着整只烤鸡，小口小口的抿着新鲜的蒸鱼，添饭两碗。一杯清茶清喉，口中的饭香四溢。
“这些菜还合你的口味吗？”酒井隆支开侍女，亲自提着茶壶倒茶。
“谢谢将军的款待，这顿饭我吃的很饱。只是想到前餐，还是这主菜味道正好。”雷乐调侃着酒井隆。
“喝点茶。”酒井隆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请茶道。
“谢了，我对茶水不是很会品。”雷乐故意看了下腕表，指着表针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再次谢谢将军的款待，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会慢慢考虑看看。”
看着雷乐的无礼，黑木隆盛想要拿办他，可酒井隆挡在身前，亲自送他离开港督府。
花园里，一辆辆轿车驶停在檐廊下，车上下来的男子们各个衣装款款，派头十足。酒井隆派出的司机把车泊在院外，雷乐走近车队门前驻足。
“将军、大佐，请留步。”
“雨田君，还是坐将军备下的车吧，保你一路畅通的回到码头。”黑木隆盛威胁道。
“乐哥！”那些个衣装款款的男子们纷纷喝出雷乐的名讳，震慑黑木隆盛。
“我想我会一路畅通的回到码头。”雷乐瞪了眼黑木隆盛，坐上车。
酒井隆双手背在身后，目送雷乐的车队离开，沉不住气的黑木隆盛愤怒地瞪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华夏人的头挂在九龙寨城上。”
“会有机会的黒木君。”酒井隆拍了拍黑木隆盛的肩膀，冷笑道。
坐在车里雷乐不时看着后视镜中的景致，不是留恋港督府的奢华，不是留恋在港督府书房那餐齿滑留香的饭菜，更不是留恋港督府里那班貌美如花的侍女们。而是再看后头是否有岛国兵追出，毕竟刚才的那些言谈举止有些过火，换做是性格暴虐的岛国兵头目，一定会被就地枪毙，后怕的担心酒井隆的后招。
车队路过九龙城最繁华的地段，宵禁的夜景，冷清了许多。街头饿殍的身影随处可见，站街的女人随处可见，为求一顿饱饭不惜牺牲色相。蓬头垢面的女子扑上车队，跌倒在路边。雷乐下车察看，那女子死命地抱住他的腿，卖弄着身子，眼神渴求地注视着。
“放开、放开。”随行的保镖下车拉着那女子，她死命的不肯松手。
雷乐从衣兜里掏出十块军票递向她，女子那到手里，感激的松了手，推开拉她的保镖，一路狂奔到一条冷巷后。
雷乐追了过去，见到巷子里一个膀汉正伸手，那女子把得手的十块军票交到那人手里，走去一边的炉灶上拿上两个热包子蹲在墙角。
“老板，给我两个包子。”雷乐走上前，那膀汉见他衣饰光鲜，再加上他身后的那些保镖，立时惧怕的拿上两个包子跑上前。
“这位老板，您要的包子。”膀汉殷勤地在雷乐面前点头哈腰，那个蹲在墙角吃着包子的女子斜着视线留意他们的靠近。
“外面那些女人也是你招揽的吧？”雷乐拿上包子问道。
膀汉看了看巷子外的那些站街的女人，点点头，笑着回道：“不知道老板看好哪个，要是你有中意的，我立刻叫人带她去洗洗干净。”
雷乐脸色一沉，身旁的保镖纷纷掏枪指向那膀汉，蹲在墙角的女子害怕的丢下手里的包子撒腿就跑，跑到一半，早已将冷巷包围的雷家兄弟令她从巷尾退回到巷口。
“老板饶命、老板饶命！”膀汉跪在地上求饶。
“乐哥，外面那些站街的都被我们围起来了，要怎么处置？”保镖问询道。
“把吃的分给她们，告诉那些女人，想吃饱饭的跟我走。”雷乐铿锵有力的说道。
回到巷口的女子低着头走近，雷乐上前递去两个包子给她，跪地求饶的膀汉察言观色的向那个女子示好，女子眼神冰冷，丢下手里的包子走出巷子。
保镖们押着那膀汉到巷口，那些分得包子的女子们纷纷抬头看向这边，雷乐带人站在车前。那个丢掉包子的女子拿起一根木棍走近，出手利落的挑了那膀汉的喉，血溅当场。
那些分得包子吃的正香的女子们纷纷雀跃起来，开心地鼓掌叫好。雷乐虽然不知道这个膀汉对这些女子做过什么，但从这个手持木棍的女子眼神中，能想象一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是我杀的，这位老板想怎么做，我不会反抗。”女子眼神坚毅地说道。
那些分得包子的女子们纷纷凑上前跪了一片，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悲悯，呜咽声一声盖过一声。
雷乐上前握住女子手里的那根木棍，松开了女子的手，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褪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我的名字叫雷乐，这些是我的兄弟。我现在暂时住在三角码头，也算有个栖身之所。要是大家不嫌弃又想有口饱饭吃，信得过我的就跟我走。”雷乐面向众女子说道。
女子褪下身上的大衣拍了拍：“这么干净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不合适。”
“没关系的，披上吧。”雷乐再次把大衣披在那女子的身上。
“给我一个晚上考虑，毕竟我们姐妹们属于这里。要走、要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煽动的。虽然你的话很令我们温暖，可是这么多张嘴，很难保证我们不会把你吃穷。”女子婉拒道。
“那好，三角码头的大门随时对你们敞开。”
“谢谢。”女子淡淡地说道。
雷乐环视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些女子，摆手，所有兄弟上了车，他随后坐上车。摇下车窗：“大衣的口袋里有些军票，如果饿了，就拿去买吃的。”
女子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厚厚地一摞军票，想要还给雷乐，可车队已经行驶前行。
还是那条冷巷，女子穿着雷乐的大衣一个人走起猫步，一扭一扭地回想起过去的模样。看着眼前那幢打烊舞厅，哼唱着过时的小曲儿，听众只剩夜里流浪的猫跟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
“都说女大不中留，原来是真的。”女子眼中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居然开口说话，愣住了她的舞步。
“你刚才在说什么？”女子愕然道。
“跟着刚才那个给你馒头的人，他会给你好的生活。”怪人把脸转到阴暗的墙角，不肯示人。
“你认识那个人？”女子蹲在地上，伸手拉着那怪人问道。
怪人扯下头巾跟遮面的粗布，女子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抚着他零乱的头发。他惭愧地低着头，当女子看清楚他的样貌，立时震惊地瘫坐在了地上。秃鹰，曾是雷乐的部下，因为背叛，被刘森的手下打断了一条腿，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上。至于女子为何会有如此举动，不是因为他的样貌可憎，而是他的脸上谱写着一个坏男人的斑斑劣迹。没有当年的他，也不会有今时的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