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墙真的存在。

这是一个洛青根本就不相信的传说，但他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

起先，桅杆上的小人观察员看到了海平面上出现的黑线，细小却极长的一条，清晰的将海天交界处标注的界限分明。

随着方舟继续南进，这条黑线逐渐加宽，它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逐渐有了质感，直到方舟行进至它几公里之内，那种宏伟感才变得真切起来。

迷样的材质带着黑曜石的光泽，五百米高，黑色巨墙，竟然是真的。

越是靠近，那种扑面而来的‘垂直压迫’感，就越发的强烈，仿佛这巨墙随时都有可能朝这边倾覆过来。

在这种超出认知的事物前，如同再度见证了神迹，冈瑟小人们吓得面色发青，有的直欲晕倒，但为了在‘神’的面前保持虔诚之态，多数人在强忍着。

“不是力场，是实体。”十公主也有些骇然。

洛青点点头。

“非自然造物。”十公主补充道。

“看得出来。”洛青再度点头：“能测下存在年代吗？”

“线索很少，但可以粗略试下。”十公主稍作停顿，便又回应道：“年代并不久远，千年以内。”

“看来我们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了。”洛青露出一个并不意外的神色。

冈瑟生态系统生态位的缺失，看来不是生态系统自身的问题。

农作物的死亡，三百年前的灾难，重力的异常，平静的海洋，在这一切说不过去，而被冈瑟人诉诸神学和传说的现象中，来自高度发达文明的洛青和十公主有了不同的分析和看法。

如果三百年前的饥荒是这一切的主因的话，那有没有可能是冈瑟人‘体型小’的原因？

如果历史上的冈瑟人并不是小个子，他们的星球跟地球一样大，而在三百年前的那一天，冈瑟·艾萨克突然被等比缩小到原来的六分之一，冈瑟人和这个世界的动植物生体突变，被同步缩小，使他们变成了只有三十厘米高的小个子，这个‘囫囵吞枣’的过程，浮于表面，没有全面考虑微缩后的各项参数变化，导致动植物在微缩后，出现了生态链的失匹配和断层，导致物种大面积的灭绝。

在见到黑墙之前，洛青曾有过相关可能性的猜想，但现在，这个‘可能’已经确定了下来。

这堵墙，可不是一般的文明创造的，这至少说明这方世界存在着超然的文明。存在着‘介入’，这便引入了新的参数。

这个发现，令洛青觉得毛骨悚然，可他越想，这一切就越容易解释，矛盾揭开了，答案找到了，所有疑点都被贯通了起来。

沿着墙是被人创造的这个思路下去，那也同样能说明，三百年前的那场变故，定然存在一个始作俑者。

这一切，都是人为的！

这个世界的一维尺度被人为缩小到的原本的六分之一！

洛青不由想起了地球幕墙时期，超然的存在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不可能，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着另一帮‘庇护者’。

那帮BAST伪装的‘庇护者’开幕墙，是为了给C器寻找激活的弹药，那这边的‘庇护者’建墙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们将整个世界缩小，又是为了什么呢？

“靠近黑墙，我们勘测一下。”洛青向小人信徒们吩咐下去，方舟继续前行。

实体的墙，拥有镜面般光滑的墙体，因为视觉的原因，看不出这堵墙的厚度，但可以确定的是，墙在海面下仍有延伸，墙截断了洋流，墙根下的海面漂浮堆积着海洋动植物的尸体，这显然是被墙体截获的‘战利品’。

洛青甚至注意到，有海鸟在这些漂浮物上安家，这至少说明，墙体本身没有向外释放有害的辐射，十公主通过插件扫描也证实了这一点。

洛青要求方舟侧靠在墙边，他要实际触摸一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蔓延服还是蔓延至洛青的手上，为洛青准备了一副手套。

“无情。”

洛青嘴角一动，单方面零摩擦系数的固态，有炫耀的嫌疑，单这一点，就不是一般的文明能够做到的。

“放下舷梯，我要去水下看一眼。”

洛青说着，被蔓延服包裹全身，形成类似轻便太空服形态的样式，不过在洛青下水后，蔓延服上出现了脚蹼，背部多出了两套水流推进系统。

“果然延伸至海面下……”

洛青说着，一路深潜，面板目镜同步了插件视觉，在水深七百米左右，洛青触底，碰到了海床，墙还在。

右手的蔓延服提供了一把震动短刀，洛青沿着墙挖开部分海床，墙依然在海床下延伸。

“真就跟我们的幕墙一样？”只挖了半米，洛青便选择了放弃，他一刀砍向墙体，失望中却又带着兴奋的调侃：“又是刚体，不过……”

重新回到海面，洛青再度用短刀攻击黑墙，这时候，他在海底注意到的情形更为真切了——被短刀攻击的墙体在受攻击的部位泛起一圈彩色的波澜，像被用力戳过的显示屏一样，流光蔓延。

这是一种可识别的反馈机制，洛青不得不活跃起心思来。

反馈会不会有个临界？

既然有反馈机制，那会不会有检测机制？

想到幕墙的‘生与死’鉴别机制，洛青豁然开朗起来，他要继续‘攻击’黑墙，测试更多的反馈。十公主特意提醒道：“小心些，蔓延服剩余的能量本就不多了……”

“我们攻击一个点试试。”洛青的短刀转换成一柄锋芒寒烈的尖锥。

“意义不大，你忽略了一点。”十公主又补充道：“黑墙本质上是一种类‘黑体’，这是一个提示，它的终极反馈应该不在刚性的机械破坏上。”

“你指的是能态？”

“对，我们可以用蔓延服制造一道高能光束……”十公主点点头：“仍集中于一点。”

“你还说蔓延服能量剩下的不多了……”

洛青无语的扁扁嘴，但却欣然的接收了十公主的提议，尖锥变体成一个小巧的束能装置，十公主通过插件协调，导入了蔓延服剩余能量的60%，这是堪比小型舰炮的一击，有那么点孤注一掷的意思。

方舟在远离了黑墙的同时放下一艘小舟，小艇携带束能装置留在原地，束能点火将由洛青用插件远程操作。

很快，一道炽烈的蓝光击中了黑墙，小舟如同被瞬间蒸发，海面也随之沸腾，在小人们惊呼神迹的声浪中，黑墙像被石子丢中的深潭，沿着被击中的那一点，涌动出了剧烈而清晰的波纹，仿佛它在一瞬间液化一般。

“这触发真容易。”十公主轻笑一声：“看来我们猜对了。”

“也不简单啊……”

洛青看着呐喊的小人，沉声回应道：“这堵黑墙看来是给冈瑟人们准备的，它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冈瑟人进入科技文明，制造出束能武器的时机……”

“也有可能是飞翔。”十公主的投影指了指五百米高的墙顶：“越过它，也可能触发……建墙的人还有所图啊，我倒迫不及待的想会会它们了……”

“我对‘建墙者’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洛青点点头，“它们来了。”

在波动的黑墙墙体中，一些白色的尖锐造物如巨鲸出水，破墙而出，这些造物有窗有翼，甚至可以辨认出引擎结构，这显然是造墙者的小型载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