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的身体，阿爹自己清楚。”姜秋咬了咬牙根，“我去采茶，你们自行解决午食。”
四丫一听，赶紧出声挽留，“阿爹，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他们来乡镇之前，采购了些简单的菜。
可买菜的银子是姜漓漓出的。
姜秋头也不回，“阿爹出去吃。”
大男子主义的姜秋，不愿意用闺女的钱。
姜漓漓轻挑眼尾睨着姜秋，“阿爹是觉得自己没本事挣银子养家，丢脸，所以不愿意留下来吃？”
“你……”姜秋被姜漓漓的实话堵得喉咙一哽，脸色胀得通红。
他背对着姜漓漓，一对肩膀强烈颤抖着，似乎在强压着怒火。
而姜漓漓就是想卸下他的大男子主义。
从原身的记忆里她就知道，凌婉苏跟姜秋俩人感情并不好，俩人很少说话。
凌婉苏遇到什么事，姜秋总是强硬地要求凌婉苏按照他的心意做……
所以，凌婉苏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沉默。
唯一能让凌婉苏产生情绪波动的，只有她这具身体。
有时候，姜漓漓觉得，这俩人不像夫妻，倒像简单搭火过日子的一男一女。
林婆子给凌婉苏气受时，姜秋也从未出口维护过。
在他眼中，媳妇就应该一切以公婆为主，以夫为天，不能有任何反抗。
这样的男人，实在配不上凌婉苏……
但这是凌婉苏选择的男人，姜漓漓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你有本事了？你这些本事还不知道咋个来的，凭什么同你阿爹这般说话？”姜秋转过头，目光像刀捅下来。
姜漓漓却如同没看到，喉咙微微哽咽地开口：“我的本事是用生命换来的，难道阿爹不知道？您不在村里的这段日子，女儿一脚迈进鬼门关。
若不是阿娘和五姐死护着不让我入土，我早就成了一堆黄土，哪还有如今的本事？”
“……”听了这话，四丫眼眶一热，差点溢出泪来。
她转过头，微抬起下颌，强行将泪水逼进去。
五丫爱哭，四丫坚强，虽然是双生子，但俩人性格却完全不同。
而姜秋听了姜漓漓的话，傻在原地。
良久后，他才喃喃问着：“性命之忧？怎么回事？”
边问，边瞅向身边情绪平静的凌婉苏。
凌婉苏朝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姜漓漓知道，凌婉苏是不想让姜秋知道那些龌龊事。
不过，她也没想过让姜秋为原身讨回公道，姜秋也不可能有本事讨回。
“阿爹，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向你抱怨什么，也不是要你帮我讨回什么公道。
我知道，阿爹自从春茶上市后，一直在茶山镇采茶挣银子，为四姐治腿，四姐是您女儿，您负担她的一切开支，是应当的。”
姜漓漓顿了顿，又道，“所以，小的时候，您养我们，待我们长大了，女儿挣了银子，也该养阿爹，还望阿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好。”
“……”姜秋不敢置信地盯着姜漓漓。
实在没想到，这番知晓大义的话，竟出自一个十三岁的娃。
关门鬼里走一遭，还能完全变了个人？
这是换了灵魂吧？
当然，姜秋不会往深了想。
完全没想到，他真相了！
“午食我做鱼香炒薯仔汤饼，很简单，很快就好。”姜漓漓见姜秋不再提出去吃的事，提着菜去了门外的灶前。
汤饼是面条。
茅草屋外面，搭着一个很简单的泥巴灶台，灶台上面放着一只缺了口的铁锅。
几只割嘴的瓷碗摆放其中，姜漓漓看了看，总共才四只碗，好家伙，连她的饭碗都没。
凌婉苏跟着她出来要帮忙，被她赶出去，“阿娘，这些天你为我和四姐、五姐担忧，累着了，赶紧歇息，我能行。”
大概是几天没见，想念得慌，凌婉苏这次没听姜漓漓的，坚持要陪着姜漓漓。
姜漓漓没再坚持。
大男子主义的姜秋也不愿意待在屋里做闲人。
他很迅速地去不远处的井里挑了担水回来，又手脚麻利地将灶台和锅洗干净，然后将柴火塞进灶里……
做完一切，他站在了姜漓漓身后。
姜漓漓见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身后，很有压力。
她边处理着手边的食材，边冲姜秋开口：“阿爹，你多买几只碗回来，咱们总不能连个装菜的盘子、吃饭的碗都不够。装汤饼的碗要深口径的大碗，还有筷子……”
说到这里，她将手擦了擦，正准备掏银子，被姜秋出手阻止，“添置简单用具的银钱，阿爹还是能挣到。”
“……”姜漓漓。
看来，想一下子让阿爹改掉大男子主义思想，不太可能。
这或许是大多古人的性格吧。
姜漓漓忽然想起樱桃山上的姜卿，宗之潇洒美少年，长大后，也会是这么个人么？
想到姜卿板着一张英俊的脸，坚持要用自己所挣的银子购物的画面，姜漓漓忍俊不禁。
凌婉苏见女儿兀自在那里傻笑，这些天以来所有的担忧在此刻莫名消散。
姜漓漓从篮子里掏出土豆，正准备清洗，凌婉苏一把从她手中将土豆夺走，放在木盆里，舀了些水，认真清洗起来。
姜漓漓扬了扬眉，没与凌婉苏争，她掏出面粉，往面粉里加入少许盐拌匀。
“阿娘，将洗净的土豆削皮后，放锅里蒸熟。”
凌婉苏照做。
等待土豆煮熟的间隙，凌婉苏这才握住姜漓漓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一遍。
“阿娘，我没受伤，这次遇到的山匪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匪，之前那个站在您旁边的魏姑娘，就是山匪的妹妹，您也见到，她刚才维护我。”
姜漓漓知道若她不将事情讲清楚，阿娘肯定会一直担心，便将山上的事情都讲了一番。
只是，没有讲魏大山要她挣一百两银子的事情。
听了姜漓漓的讲述，凌婉苏紧紧搂住姜漓漓，姜漓漓感觉后背一阵阵湿热。
阿娘又默默流泪了……
想想她一个女人，不能与人交流，几个女儿都先后出事，那种心里的压力……
姜漓漓眼眶也热起来。
她紧紧回抱凌婉苏，“阿娘，六丫以后会挣银子，找许多许多人保护我们一家人，不再让我们被他人欺侮。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五姐和四姐，不会让他们被人嘲笑。也会让阿娘一直能陪在女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