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将头深埋进膝盖里，哭得浑身颤抖。
从小，她的亲阿娘生下五妹后，就撒手去了，丢下他们姐妹五个，在老姜家受尽冷眼。
后来，阿爹从县城里带回现在的阿娘，阿娘生下六妹，他们三房在老姜家更是抬不起头，因为，一屋子的女眷……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得到过别人的正眼，所有人都嘲笑他们一大家……
如今，他们这一家更是苦不堪言，病的病，瘸的瘸，傻的傻，这样的日子，叫人怎么过得下去？
四丫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哭得越大声。
哭得越大声，周围的人就越讨厌他们……
凌婉苏一边焦急地替四丫抹眼泪，一边还要防着五丫掉下板车，手忙脚乱。
至于她身边的壮汉，满脸的烦躁，根本没有要搭一把手的意思。
好不容易，四人队伍前面的人数越来越少，终于快轮到他们。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柳叶弯眉的女孩。
女孩长着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小巧的鼻梁，殷红的唇。
身材也是阿娜多姿，身上穿着济和党灰扑扑的学徒衣衫。
她是济和堂里唯一的女学徒，又聪明伶俐，所以被众多师兄弟呵护。
但凡有点空隙，众师兄弟便会让她休息。
“三叔、三婶，五丫、四丫，你们又来了？”姜冬雪声音柔软温和。
一听到虚伪的温柔声音，四丫差点炸毛。
自从五妹被确诊为傻子后，姜冬雪就没少在背后嘲笑过他们。
当着众人的面，她却做出一副善女的模样，这让四丫恶心得想吐。
“姜冬雪，你来做什么？来瞧我们一家子热闹？”
“四丫，怎么说，你也得叫我一声冬雪姐，怎么这么无理？你来姐上工的医馆瞧病，姐可是来接你们的。”姜冬雪语气依然温和。
说着，她将目光瞅向两位大人，“三叔，不知今日你们可带足银子没？侄女所存的银两皆已用完，余下的，只能靠三叔和三婶了。”
随后，她长叹一口气，无奈摇头，“只是，五丫和四丫这病，怕不容易好，是个无底洞，侄女能帮上的忙不多，还望叔和婶谅解。”
一番话，说得周围看诊的人对她连连夸赞。
“姜大夫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大夫，残废和傻子亲戚，她也全力帮助，帮不上了，还请对方谅解，真是好人啊。”
“是啊，如今的女大夫可不多，还是如此善良的女大夫……”
“说话柔声细语，长相精致倾城，又有大才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美好的赞言。
姜冬雪连连谦虚地自贬。
四丫气得圆乎乎的小脸通红。
凌婉苏死死咬着下唇。
姜秋只觉得丢脸至极，甩手就准备走人。
这一幕，刚好被赶到的姜漓漓瞧见。
她没想到，她不在身边的日子，阿娘竟然受到这么多人的指指点点，而五丫……成了傻子……
那日她明明为五丫把过脉，五丫内脏虽然受损，可并没有生命之忧，但大脑……
几日的功夫，没想到再见面，已物是人非。
而这一切，谁是罪魁祸首？
姜漓漓眼眶一热，泪水不自觉溢出眼眶。
“冬雪姐。”姜漓漓很快擦干眼角的泪水，笑容可人地走向姜冬雪，连连说着祝贺的话语，“恭喜冬雪姐，你与张巡检的亲事，张夫人已经应允，日后嫁入张府，姐姐可不要忘了咱们姐妹情。”
什么张巡检？
什么亲事？
什么张夫人已经应允？
姜冬雪已被大家夸得飘飘欲仙。
她早就同阿娘说话，只要借刀杀人，处理掉姜漓漓，三房是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可现在……
姜冬雪看着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姜漓漓，听着姜漓漓满口的污言秽语，懵了。
“冬雪姐，你是不是高兴得傻了？”姜漓漓捂着唇偷乐，“你一直心悦张巡检，如今张夫人也大方地松口，愿意迎你为妾……”
“滚开，什么为妾？我什么时候心悦张巡检？姜漓漓，你疯了？”
姜冬雪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姜漓漓，刚刚维持的和善、温婉、才女、大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个疯子指着姜漓漓破口大骂。
围观的人当机了，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而姜漓漓一边与姜冬雪周旋，一边偷偷给凌婉苏使眼色。
早就控制不住眼泪狂流的凌婉苏，深深控制住自己欲要向前，拥抱自己女儿的脚步。
她捂着唇，抱着四丫和五丫，哭成了个泪人。
她的漓儿，她的漓儿好好地活在人世，她回来了……来找他们了……
四丫惊呆了。
没想到，那个总是跟在姜冬雪后面当出头鸟的六妹，那个胖成猪的六妹，那个黑得跟碳一样的六妹……
此时三两句话，就让名声顶呱呱的姜冬雪撕破伪装。
而她自己，身材匀称，不胖不瘦，脸上皮肤娇嫩雪白……再不是当年被众人嘲笑的丑胖妞……
“阿娘……”四丫紧紧握住凌婉苏的手。
她怕忍不住会喊出声。
这边姜漓漓见姜冬雪崩溃了，故意皱眉问着：“莫不是冬雪姐又瞧上了他人？所以不承认？”
“姜漓漓，你再毁我名声，我杀了你。”姜冬雪眼角余光紧张不己地瞥了身后的医馆一眼，再看向姜漓漓时，那眼神简直如最锋利的刀。
姜漓漓本来只是诈一诈她，没想到姜冬雪还真有了心悦之人。
姜冬雪一直往医馆里瞅，难道她看上医馆里的人？
若说济和堂里，名声和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金师傅，不过金师傅四十好几，以姜冬雪的眼光不可能看上金师傅。
对了，听说金师傅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皆已嫁人，儿子正是娶妻的年龄……
姜漓漓懂了。
“哎，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冬雪姐，请谅解。”姜漓漓一脸委屈，欲言又止，“金小大夫继承了金师傅的医钵，医术了得……与冬雪姐乃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的眼里，可就不像表面上话语所传达的简单意思。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莫不是姜大夫先前想嫁入张巡司家，后来又瞧上了金小大夫？”
“这不是吃着碗里，又瞅着锅里？乃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