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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一)两将相疑沈大帅铤而走险 一朝设伏刘都督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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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镇恶带了傅弘之及三四名亲兵来到南路大营。一进大帐,见沈田子虎着脸端坐正中,一言不发。

王镇恶大大咧咧地往案前椅子上坐了,道:“沈帅,我是专程来商议退兵之策来了。”

沈田子道:“退兵之策?王帅,商议未定,你的兵退的好快!我问你,刘太尉将十岁公子和关中之地交给我们,本应戮力同心,扫除外患,你胆敢临阵退却,置我南路大军生死不顾,我要纠劾你!”

王镇恶将腿往椅背上一搭,不以为意笑道:“临阵退却?沈帅给我安得好罪名。当年随太尉北府起兵,太尉就有言在先,行军打仗,历来讲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短短数年,沈帅怎地将太尉用兵之道忘了脑后?赫连勃勃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你我手中不过两万人马,除去伤残老弱,还不够赫连勃勃塞牙缝。长安城尚有近万人马,我的意思是不如退守长安城,凭借坚城据守。他赫连勃勃强攻长安,决非易事。好歹守个一年半载,待朝廷太尉处置完朝内诸事,率大军西进,赫连勃勃还不望风而逃?”

沈田子道:“退守长安?大敌当前,不思进攻,一味退却防御,这可不是你王帅的作风。长安孤城一座,四无援兵,王帅急惶惶地想退入长安。城中有金、有银呢,还是有什么舍弃不掉的珠宝玉器,怕丢了还是怕被人抢了?”

王镇恶的脸刷地涨得通红:“沈帅,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田子冷笑道:“什么意思?王帅兵进长安,从城北进驻城西,贪婪劫掠,强取豪夺,敛财大是有道,别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今日告了你,缝大着呢,人看不见,老天爷看着呢!”大怒之下,沈田子索性撕破了脸面。

王华一见阵势不对,使个眼色,檀道济等人悄悄退出帐外。帐内只剩下沈田子、王镇恶、傅弘之三人。傅弘之一脸木然,坐了王镇恶旁边,冷冷地看着他。

王镇恶倏地紧握拳头,直直盯着沈田子,咧嘴一笑,缓缓坐进椅中:“看来沈帅眼线不少,居然对我老王的行踪如此清楚。我是敛了点财物,当兵卖命,为的什么,你沈帅不可能不知。今日尚在此悠闲喝酒吃肉,明日不定殒命沙场。人生苦短啊。为帅为将,手中无兵,在朝局中难以立足;手中无钱,谁愿意在你手下当差吃饭?我王镇恶历来信奉自保之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保家卫国,这兵不好当啊!”

王镇恶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有意无意地扫了下首傅弘之一眼,又道,“我是贪了点,不过我贪来的钱财都成全了手下为国效命的将军士兵,只想让他们跟着我少受些苦,多得点实惠。总之一句话,归根结底我还是为国为家。老傅,我说的有一点假没有?”

傅弘之看了沈田子一眼,未动声色。

王镇恶蓦地提高嗓音:“我不象某些人,阳奉阴违,当面满口仁义,背后使绊子下黑手,说的是伦理孝道,行的却是忘恩卖主之实!”

沈田子啪地一拍桌子:“王镇恶,你在说谁!”

王镇恶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道:“说谁?沈帅恐怕心里比我清楚,去年攻下许昌洛阳后,刘太尉让你押运战利品回京口找刘穆之大人,你却单骑连夜离开京口,说是见你母亲一面。这就怪了,谁不知道你母亲在丹江口,为何进了建康城?沈帅,你瞒着刘太尉干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

王镇恶越说越激愤,霍地站起身来,“自古功高震主,善终者廖廖屈指,良禽与其择木栖居,何若择船而上!这话谁说的?嘿嘿,沈帅,你到底踏了几条船!刘太尉待你薄么!刘穆之刘大人是怎么病的,别人不知道,我王镇恶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是被你气病的、吓病的!你假借刘太尉之名单骑进建康,你干什么去了,你寻新靠山去了!可怜刘穆之大人见你所为,真以为是刘太尉的意思!刘穆之大人本是如临深渊如坐针毡之人,他以为是失去了太尉大人的宠信,连气带吓,一病不起,可太尉大人至今还蒙在鼓里!沈帅聪明,你想把刘穆之大人气死,好接替他么?明告了你,你的小算盘错走了步数,全建康人死绝了,也轮不到你!”

沈田子犹如雷击了怔在当地,半晌作声不得。

他下死力地盯着这个一直认为有勇无谋、只知蛮杀的莽汉竟是个如此心眼灵活的人物,当初实实小觑了他。

去年许昌、洛阳一役后,他从朝廷内线得知皇上已透露刘裕功高无爵可封,蓦然觉得自己十年来所依仗的这座高大险峻的靠山可能是一座危危可芨的冰山,朝内对刘裕专权已大为不满,刘裕留守建康的亲信刘穆之自然成了首除之人。大惊之下,沈田子决定昌险携财进建康,一方面打探消息,一方面寻求与刘裕政敌的沟通渠道。他之所以冒此凶险把宝押在两股敌对势力的身上,自恃无论谁胜谁败,自己均不身设险境。他万没料到如此机密之事,就是妻子儿女亦未透过半丝口风,王镇恶却了如指掌。刘穆之病重,刘裕建康一行,朝局到底会发生什么?刘裕知道不知道?沈田子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脊梁发寒,脑门上微微渗出一股阴森森的冷汗。

王镇恶得意地坐在椅子中,缓缓道:“沈帅,人走茶凉,我这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这岂是你沈帅的待客之道?”王镇恶将一杯残茶泼在地上,回身就要唤人上茶。

下首傅弘之忽地站起,微微一笑道:“王帅,我给您倒茶去!”

王镇恶回身走近几案:“沈帅,人活在这个世上,实在不易。我们干得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过了今日还不知明日太阳从哪升?我们都生不逢时,如都象谢灵运那个愣头青生在士族大家,从小袭授俸禄,何用如此卖力?你想保命升官,我不过想发几笔小财,到时回老家做我的土财主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最好井水不犯河水。须知两虎相争,两败俱伤!乘刘太尉不在,单凭刘义真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和王修那个老杂毛,再不混水淘金,就没机会了!”

沈田子垂首不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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