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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二)操场大阅兵谢晦举旗反朝 帅帐巧戏虐慧琳密布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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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般粗俗之言,马上汉子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往下压压硕大的斗笠。中军大帐设在一处江边的小岗上,江面上帆船点点,一片死寂。

汉子在中军大帐外跳下马匹,将马缰交于雨中值守的军士手中,解下斗笠,道:“传报,就说参军刘和之有事面呈瘐大人。”话音刚落,帐里懒洋洋地传出瘐登之的声音:“是刘参军么?快快进来。”充作东征先锋征讨营三千军马从江陵出发,刚至巴陵便遇大雨,改任荆州长史的瘐登之传命全军沿途驻守。这一驻,已是四五日。征讨营参军刘和之心急如焚,不顾手下累番劝阻,执意劝说瘐登之迅速东上,以占先机。

一进帐内,扑面就是一股熏天酒气,正中瘐登之袒胸露乳,满脸通红。座下,建平太守刑安泰、郡将潘盛等人亦是喝得醉气昭然。瘐登之摇摇晃晃地便欲站起,身子一歪跌回座中,笑道:“刘参军,如此骤雨,历年少见。不在营帐好好呆着避雨,也不怕雨地里淋病了么?”刑安泰端了酒,递至刘和之面前,卷着大舌头道:“刘大人,来得迟了,方才正和瘐大人说起你…说你酒量荆州无人可及,怕…天下除了先死陶渊明,只有衡阳王刘义季可敌,不知此言虚实?”这刑安泰、潘盛两人当年废黜少帝,荣立大功,被徐、傅等人引为心腹,后随谢晦镇守荆州,与谢晦关系非同一般,刘和之虽恶其行,却也不敢得罪。当下,刘和之竭力忍忍心头火气,沉声道:“瘐将军,全军在巴陵已有数日,再不动身,恐怕时机尽失!”瘐登之道:“刘参军此言有误,你不看看外面天气,前日岗下山体滑塌,未临战阵已有十一名兄弟失了,如何走法?”刘和之道:“瘐大人,我军临雨,敌军也临雨,同处危境,愈重兵贵神速。沙门口易守难攻,距此还有二百余里,谢大人嘱我五日内先敌一步攻占沙门口,并扎营固守,掩护中军主力东进。现眼下,五日已尽,全军未动一步…”瘐登之一脸不悦:“刘参军多虑了,我也想早日到达沙门口,可总不能不顾弟兄们生死冒雨行军吧?再者,陆上还能找得见条道,江里的舟舰怎么办?江面巨浪滔天,稍不留意船毁人亡,这个险万万冒不得。”刘和之急道:“瘐大人,今日多死一个,可保他日少死一百!”话头刚落,潘盛咚地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道:“刘大人,你…你平日里和上峰…说…说话也是这个样子么?”刘和之大怒,冷冷地看了一眼醉熏熏的潘盛道:“潘大人,你喝你的酒就是,此事与你有干么?”刑安泰道:“老潘,谁让你多嘴了…自讨没趣。”潘盛并不恼,却捂着嘴哧哧地笑起来。瘐登之有心岔开话题,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既不能立意与朝廷大军硬碰,又不能公然违抗谢晦军令,拖一天是一天,谁胜谁负尚是未知。刘参军说的话句句在理,他不好反驳,又不能纵容了这个不识眼色参军的坏习气,便拉长了脸,故作恼怒道:“我和刘参军正商议正事,潘大人你起什么哄?”潘盛扫了眼愕然当地的刘和之,好不容易忍了笑道:“瘐大人,刘参军让下官喝酒,不让说话,我倒突然想起前朝豫章太守来了。”瘐登之道:“豫章太守怎么了?说来听听。”两人一递一和,分明未将刘和之放在眼里,刘和之站了当地只有呼呼直喘气的份。

潘盛面色一板,道:“各位大人,这位太守姓陈,名士达。在豫章任上六年,期满将离任,前去与幕僚中一位姓上官,单名一个必字的亲信拜别。这陈士达生性滑稽,说话口无遮拦,却有一肚文才。陈士达对上官必说:‘上官兄,你我平日里最是熟悉,此次离别,有何见教请当面说来。’上官必想了想说:‘你呀,才德倒无可挑剔,只是平日里调笑有些过头,当要改改。’话音未落,陈士达大笑道:‘君是上官必(鼻),如何管起下官口来!’”

一语既了,满座大笑。侍立陪酒的两名军士亦不禁哧哧地别过脸去。

刘和之顿时气得浑身打颤,狠狠地剜了潘盛一眼。瘐登之见势色不对,忙道:“潘大人不过说句玩笑话,切不可当真。”顿了一顿,又道,“刘参军,其实我早有预想,你不见江上船舰桅杆上挂的布袋么,你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刘和之一愣道:“什么?”瘐登之得意道:“我早已嘱人尽集茅草干枝,只等天一放晴,张帆东下,用火攻先破到彦之水军于江东沙门口。到彦之三万军马,水军占七成,须知朝廷西征大军一应粮需淄重全在船上,水军一溃,后援无继,只怕未及阵仗,敌军自乱。我军恰可趁势而上,大获全胜!”说罢,竟在座中哈哈哈大笑起来。

“瘐大人胸有破敌成竹,末将敬佩之至。历来阵仗回合拼的是智,而非愚勇。下官领教了!”刑安泰不无肉麻地奉承道。刘和之心里冷笑,瘐登之明明惧敌畏缩不前,却想出这么个想头搪塞他,他又岂能不知。不过,瘐登之好歹是谢晦连襟,刘和之也不想破脸。当下便道:“谢大人若问及驻步不前,下官何以为应?”瘐登之无所谓道:“据实而奏就是,总都是为了打个胜仗。”刘和之道:“好,下官心里有底了。”

说完,转身便走。瘐登之道:“刘参军,着急什么,喝一杯再走不迟。”刘和之头也不回道:“谢瘐大人,下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恕不相陪。”一出帐门,里面隐隐传出刑安泰的话:“瘐大人,刘大人不会在谢大人跟前说您坏话吧?”听得瘐登之道:“我怕他个求,我船桅上挂满了草木,他眼瞎了么!我在等待时机,在等天晴,在等东风!”帐内一阵暴笑。

刘和之仰头长叹一声,抹抹瞬间从头上、脑门上滑落的冰凉雨丝,接过军士手中的大斗笠往头上一扣,翻身上马,死力在马臀后一击,踩踏着遍地泥浆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愈发密集的雨雾中。

回到营帐,刘和之顾不上吃饭,一口气将瘐登之驻足不前、观望待机的情形详略得当书入信内,托心腹之人,冒雨连夜将信送交中军大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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