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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一)建康事变起风云徐傅遭诛 江陵惊劫定人心谢晦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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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头一句说得傅亮登时发懵。傅亮沉声道:“谢嚼,到底何事,说清楚点。”谢嚼眼见各部曹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来,脑门上立时渗出细密汗线,哪里说得出来?只用手在傅亮胳膊上重重一扭道:“徐大人呢,速报,速报!”说罢,转身疾走。

傅亮愣愣站立当地,一时不知所措。“傅大人,不早了,走吧。”官员们不住问候,傅亮胡乱应答几句,略略放平心境,故作镇静,走至皇城门口,对传诏宫侍道:“请禀报陛下,就说傅亮嫂子病重,先去看看。”不等宫侍应声,傅亮掉头向天街走去。

且说刘义康一早依照慧琳事先安排,在天街二千石曹廊檐下拆开封套,细细一略,嘴角显出一丝笑意。以慧琳之意,要彭城王刘义康务必在朝会之前将徐羡之止在皇城之外,尤其在“止徐于皇城”五个大字处划了一道粗线。刘义康倏忽明白:此次擒拿徐、傅二人,陛下不愿在朝廷发难,以免引起混乱,将其止于皇城之外,悄没声息地处置。正想着,站在身旁的范晔悄声道:“王爷,徐大人来了!”

一架四马车驾缓缓从天街外上来,车辕上坐着贴身随从许剑生,正是徐羡之座驾。刘义康掸掸衣袖,走上阶沿,回身对范晔道:“你就在这里等着。”范晔答应一声,他蓦地一阵无法言说的懊悔,当日父亲光禄大夫范泰拟好表疏,准备弹纠徐、傅二人,自己以“一言不慎、百口不保”让父亲打消了念想,不料朝廷早有预想,当着自己的面慧琳代刘义康上表,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表疏中恰是揭露徐、傅擅权为恶一事。宦海沉浮,父亲毕竟远见熟虑、秋毫洞察,自己难以企及啊!

刘义康借慧琳暗中相助,在文帝收伏徐、傅之际得了彩头,正自筹躇满志、心境旷达,哪里晓得范晔那点子心思。

“徐大人么?”刘义康背负双手,笑吟吟地站在车驾前。徐羡之闻声从里面出来,见是彭城王,忙着下车。“徐大人,慢着些。”刘义康抢步上前,和许剑生两人一左一右将徐羡之搀定。徐羡之叹了一口气道:“谢谢王爷,老了,不中用了。”刘义康道:“徐大人四朝老臣,悉心王事,孜孜不倦,古今罕有。前儿个陛下与本王说起徐大人,一度赞赏连连,说以徐大人之高功苦劳,本朝有权配享宗庙者非您莫属。”配享宗庙,这可是天下多少臣属梦寐以求的殊荣。徐羡之脸上大放红光,不住自谦道:“老朽不过尽些本份职守,哪里敢有丝毫贪天之想。陛下若有此言,老朽定要固辞。王爷,当前圣世明朗,国富民强,百姓乐业安居,太平盛景,这都是陛下勤劳图治之果,老朽愧疚之至,愧疚之至!”话虽如此说,徐羡之态度虽是谦恭,手下意识地已是不由自主地轻抚白须,略显笑意。刘义康蓦地一阵恶心,鼻子里冷冷一哼: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朽对即将到来的大祸无以觉察,看着他颤微微的样子,刘义康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当初弑杀营阳王和庐陵王时的残虐,刘义康顿时怒火万太,恨不得亲手屠了他!

“王爷。”徐羡之道,“咱们进去吧。”见徐羡之转身要走,刘义康忙道:“徐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徐平之一愣道:“王爷有事请吩咐。”刘义康沉吟一下,从怀里掏出数张早已准备好的契纸,递至徐羡之跟前:“徐大人,这些东西想必您不陌生吧?”徐羡之接过一看,眉头微蹙,“噢”了一声。他弄不清这位年轻的王爷为何要给他看这些。刘义康道:“徐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天有人在陛下跟前上了表疏,说…”徐羡之道:“莫非有人借此事弹纠老夫?”刘义康笑道:“陛下心里清朗着呢,万不会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追查,不过陛下的意思也不想因这点子事弄得谁也难堪。听说徐大人当年已有部分粮款还抵,陛下托本王私底下给您个话,好歹将此事作个了结,您不是有还粮款的据条么?”徐羡之道:“老夫是还了一些,可多数还是无头帐,当年这些粮款都是先帝西征时大军用度,陛下不可能不知…”刘义康语气冰冰道:“可有人说徐大人有贪污之嫌?”徐羡之大怔,仍旧沉静如水,面色不改。刘义康又道:“当然,这都是小人们背后撺掇胡说,陛上想让徐大人将那些据条一并收集来,在朝臣面前有个交待。本王的意思是徐大人尽快回家,将据条备齐再去见驾。您说呢?”听似建议,实际上徐羡之已分明感知彭城王不容置疑的口气。

“来呀,送徐大人回府!”刘义康对驾车随从喝道。

徐羡之手足一阵微颤,蓦地一阵不祥预感袭上心头。他抬头望望近在咫尺的皇城掖门,已过上朝时刻,平日里大闯的掖门此时竟由几名值守军士咣咣咣地关闭!刘义康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徐羡之顿感头脑发昏,一片苍白。“老夫这就回去。”刘义康道:“徐大人,本王在此等着。”徐羡之乘车出了天街,范晔走过来,刘义康头也不回道:“昨日崇明殿之议,可有外传?”范晔道:“慧先生早有调度,黄门侍郎谢嚼已有所闻。”刘义康冷冷道:“传不出这句话,谢黄门或不该死;传出去,他死定了!殿值营和廷尉营出发了没有?”范晔道:“弑贼就在今日!”刘义康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寻路途!”范晔一惊,茫然地看着渐渐隐入街巷的车影,半晌无语。

未至徐府,黄门侍郎谢嚼半途将徐羡之截下。“谢大人?”许剑生一勒马缰。谢嚼不待停稳,掀帘急道:“徐大人,大事发了!”一路上徐羡之回想去年冬至今文帝对他们几个忽冷忽热、时即时离的态度,倏忽而悟:这一天终于来了!如此一想,心底反而平定坦然,犹如一块卡在嗓子里的巨石砰地落了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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