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傅准备将计划罗列一下，我立马拿出来了本子和笔，将师傅的准备一一记下：首先以最快速度对高震进行社会人士关系调查，其次，用最大的力量彻查关于死者身份的问题，第三，对金局长保持良好态度，但并不深入。

小孔四人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立即和师傅交代了一下，离开了解剖室，我看到小孔一行人的行动心中不由地安稳了几分，疑人不用，金局长那奇怪的作风以及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想了想，用他手下的兵还是并不放心。

“师傅，金局长那边……“看着小孔四人出去我才开口向师傅询问这些比较敏感的话题，因为一旦有一些不太好的话语被小孔手下的三位刑警听到还是会受到话语的影响，产生一定的心理波动。

师傅端过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浓茶，然后才用那似乎被水汽蒸腾的更深邃的目光看着我：“既然目前为止我们可以确定这起案件与文臣集团的城绣锦园小区又着不可分割的关联，那我们就应当将这起案件看的全面一些，将之定义为一起经济犯罪并谋杀案。”我看了一眼师傅心中略一感叹，我听出了师傅的话外音，他的意思是这一起案件有些复杂，单纯我们是无法完成的。这，也是第一次，师傅第一次在办案时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我明白了，师傅，这样，我现在就向市检察院及市局经侦处汇报，请求他们派出相关负责人协助我们调查。”我在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最终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因为在我的知识范围中，这起案件不仅错综复杂，还牵扯到中天市知名企业，建筑界龙头文臣集团，这时候我们一个小小的专案组海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得求助相关的主管单位。

师傅看着我，突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水杯放下对我说：“你小子终于有点进步了，那这些具体的事项我就不操心了，你去办吧，要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再找我。”我点头称是，然后在手中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将工作所需要的必要步骤一一记下。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戴淡化协调各处工作，最后我还不得不跑了一趟检察院，因为目前为止我们手头的证据并不充足，所以一开始检察院并不想参与调查，我只能和他们去做协商，最后才在我的竭力争取之下求来了两名检察官。

在我尽力处理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师傅那边也没有闲着，在小梅的协助下，师傅把我们手头上已有的尸块全部重新剖析了一遍并出具了一份全新的尸检报告，这份报告的详细和严谨程度是我平生仅见，而此我才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我和师傅之间的差距。正如师傅所说，这些差距并不是在实际操作与专业理论上的差距，而是经验的久缺以及判断上的技巧，我暗自点了点头，看来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正当刚从检察院赶回埠陵县公安局解剖室得我阅读完师傅的尸检报告还没来得及感叹的时候，小孔的消息就穿了过来：高震落网。但是我和师傅没有多么的高兴，因为上级部门的指示文件下达到了我们的手中——文件中要求由中天市公安局，中天市检察院出人组织特案组，由市局孙浩局长与检察院王正检察长任总指挥，由单体杰任副总指挥并全面负责现场工作。这起案件被命名为“埠陵碎尸特大案”

“没想到，老了老了，再要退休的时候来了个大案子，还让我做副总指挥？”师傅拿着手里的文件颇有些不平静，我看着师父微微一笑：“别瞎想了师傅，论年龄，你已经享受副部级待遇了，论资历还是省里分管政法的副省长李修平的老师，参与这起案件的人中，您做副指挥是最合理的。”不知道是担心案件不能圆满结案影响师傅退休之前的名声还是担心别的，我说出这样一番看似是安慰师傅，实则是在安慰我自己的话。

师傅一笑，这一刻似乎他那佝偻的腰板又挺直了。我喜欢这样凌厉的师傅。师傅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勃颈说：“有案子我就得办，总不能学那些稍微上了点年纪就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吧，还有以后别说人家李修平书记是我的学生，搞得像拉帮结伙一样，他只是大学的时候听过我的讲座罢了。”我对着师傅笑了笑：“知道了，以后坚决不犯这种错误了。”

在检察院及市局经侦处的同事们到达的第一时间，师傅就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和他们讨论了一下关于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在会议上师傅没有提及金局长半个字，这使我有些想不通，后来我才知道了师傅的想法：都是公检法的人，你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跟金局长很熟。

这天晚上，会议开到很晚，甚至晚饭都是吃的由埠陵县公安局提供的盒饭。而在指示文件下达后，金局长却是十分殷勤地将会议室收拾了出来由我们使用当做办公指挥室。散会后所有人各司其职地尽量快速处理手头上的工作，我虽然也感受到了一定的感染，但是连续多日所累积的疲惫感驱使着我爬到了埠陵县招待所的床上美美得睡了一觉。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我这一觉，再次见到被捕的高震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儿了。

“患者的情况还是不稳定，我建议你们将审问延期。”听着医生的话我苦笑了一下，若不是高震在审讯室突然昏倒，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多隐情。

就在我美美的睡了一觉的那天晚上，还被安排在审讯室等待接受审讯的高震突发胸痛大咯血被送到埠陵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才从死神那里抢回一条命。而现在我所纠结的问题在于高震的病情以及他所知道的隐情。我心中暗骂一声，而后一拳一拳地砸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小梅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冲她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我心中的后悔她还是能看得出的。我自嘲的笑了一下：“呵，那天如果我没偷懒，没去招待所补觉，说不懂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整个案件的基本脉象。”

小梅看着我恼怒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害怕，那是一种近乎于发自灵魂的惊恐，看来我生气的样子真的吓到了她。看着她强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我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毕竟那种发自心底的害怕并不是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就能掩饰的。我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却，正想要将她拥入怀抱，却发现她偷偷往后退了半步，我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我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我轻轻的闭上了眼，叹出一口气：“没事的，只是我，是我做的太不负责了，如果我能有师傅一半做的好，现在也不至于到这个局面啊。”我蹲坐在墙角，习惯性的从怀里掏出一盒烟，但是我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微微发抖的小梅，我默默的将烟又塞回了裤兜里。

“这是高震病人的病历，”急诊的医生递过来一份病历，夹着所有关于高震的诊断书和化验单，我逐行逐句的研读着医院对于高震的诊断结果，但是越读却越发的心惊——高震早在几年前就检查出了心律不齐的毛病，后来经过中天市中心医院的检查发现诱因是高震的冠状动脉狭窄达到百分之七十五，这种情况下应该立刻进行心脏支架手术，但是由于经济状况等诸多原因，高震并没有选择手术，甚至连药物治疗都没有接受。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死者所检查出的肺癌！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急诊医生：“这些诊断都是已经确诊了对吧？”我拿着高震的种种化验单据，有些迟疑的看着医生。医生点了点头：“是的，这边我们已经和普外、心外和胸外科会诊了，已经基本确定，现在正准备将死者转移到胸外科。”我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悲剧是我最不喜欢见到的，虽然我只是一名法医，但是我好歹在大学也是学习过临床的人，医者仁心，这是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都有的信念。

“喂，师傅。”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给师傅打一个电话，“师傅，高震这边的问题有些严重，他在三年前检查出冠状动脉狭窄，但是没有接受手术，现在高震的冠状动脉狭窄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多，而那天导致他晕倒的真正原因是高震的肺癌。”当师傅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沉默了，作为一名法医，他也是了解这些都是多么致命的疾病。

“尽可能的维持他的生命吧，然后，尽量获取更多的资料和线索吧。”我听出了师傅语气中的沉痛，即使这是个同案犯，但是当这些不幸降临到这样的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我们依旧无法说出那种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话语，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因为不幸而造就了另一个更大的不幸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