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中央学院贝鲁研究所，成为一条有编制的比目鱼。

狄里克为她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并提供了基本的生活用品。

“再过半小时就开饭了，你自己去餐厅没问题吧？房间有实验室的地图，实在不行就找人问路。”

芙拉点头答道：“没问题。”

“你抽空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我下午去帮你买。”

“好的。”

狄里克交代完就匆匆离去。芙拉打开桌上的小台灯，研究了一阵子墙上闪烁的电子地图，然后拿过便签和铅笔，开始考虑自己需要哪些东西。

“换洗衣物、内衣内裤、卫生巾……这些让他买会不会不太好？”

芙拉拿起橡皮在桌上磕了两下，又丢到一边。

“算了，先写上再说。巧克力和酸奶、梳打饼、随身背包、钥匙扣、指甲钳、折伞——啊，这个应该用不到……”

她很快就把便签写得满满当当，连背面都用上了。写完之后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将便签揣进衣兜，起身出门。

因为地图标注得足够清晰，芙拉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餐厅。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狄里克左右开弓地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托盘迎面走来。

芙拉想要伸手帮忙，狄里克却表示不需要，然后把芙拉带到了座位上。

四人桌，除了狄里克和芙拉之外，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短发女性和一个男孩。

芙拉觉得那男孩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直到狄里克提醒她：“那是埃德，不记得了？”

芙拉和埃德并没有多少正面接触，而且男孩现在已经整理过仪容还换了衣服，不再是初见时的那副惨相，所以她认不出倒也不奇怪。

狄里克又介绍了旁边的短发女性：“这是诺娜。”

芙拉等着他的下文，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反倒是诺娜主动开口，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我是贝鲁研究所的研究员，算是庞培先生的助手。”

“我是芙拉·别沙瓦，新来的鱼。”

芙拉的回应让诺娜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庞培先生，这姑娘真可爱。”

芙拉又去跟埃德打招呼，却见对方一脸忸怩，不敢正眼看她，整个人都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芙拉有点纳闷，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种状态的男孩子沟通，索性不再理会，开始研究餐盘里的食物。

“这些是我的，你自己去点。”狄里克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张饭卡。

“……”

芙拉悻悻然地接过饭卡，顺手把自己写好的便签掏出来塞给对方，转身走向点餐窗口。

狄里克不明就里地看了看便签上的内容，然后黑着脸转交给诺娜。

“你去帮她买。”

※※※

午餐之后，狄里克送芙拉和埃德回房间，这时芙拉才知道，埃德就住在自己隔壁。

“他也是比目鱼？”

鉴于埃德一直别别扭扭的样子，芙拉干脆不再问他，而是把问题交给了狄里克。

“不，他是正规的志愿者。”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我特别可怜。”芙拉稍微沮丧了一秒，“我以为他是你儿子。”

狄里克噎了一下：“不，他是难民。”

“喔。”

芙拉仔细看了看埃德的脸，说：“我以前也是难民。”

这句话似乎给埃德送去了一点微妙的认同感，瘦弱的男孩扯扯嘴角，勉强地对她笑了一下。

※※※

芙拉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一段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在幽深的地下实验室里被一群奇怪的科学家拿来做各种各样的人体实验。然而事实却比她想象的要乐观得多。

“暗无天日”倒是没错，不过也仅限于字面意思而已，“凄惨”就跟她的处境完全不沾边了。狄里克等人并没有把她送上实验台或者培养皿，就只是安排了一些简单的课程和“有趣”的训练。

课程和训练都是和埃德一起参加的，这也让芙拉确认那个所谓的“比目鱼计划”目前只有两个志愿者——准确地说，是一个志愿者和一条志愿鱼。

志愿者的训练项目大多数跟中央学院军事分院差不多，这也使芙拉适应得非常快。相比之下，来自难民营的埃德在这方面就要差得远了，频繁的失败导致教官只得没完没了地给他开小灶，这样一来就显得芙拉悠闲了许多，甚至有空跑去实验室找狄里克闲聊。

她趁机向狄里克询问了一个被自己漏掉的问题：比目鱼跟这个探寻贝鲁层的计划到底有什么关系。狄里克回答说科研人员可以通过比目鱼来测定探寻贝鲁层的最佳时机，还说了一个听起来很像是伪科学的理论——

“比目鱼的一只眼睛看着实层，另一只眼睛看着贝鲁层。”

这个像装神弄鬼一样的说法，弄得芙拉毛骨悚然，彻底失去了再到玻璃幕墙那里去找比目鱼的兴致。

时光平淡而又顺滑地流淌着，网络不能上，手机受限于内网，继父的威胁和母亲的背叛便因层层岩壁的阻隔而渐渐远去。“探寻贝鲁层的最佳时机”也始终没有出现。芙拉已经有点忘记自己将要从事的是一件高风险的工作，可能变疯、可能变傻，还可能丢掉性命。

尽管芙拉每次出现的时候，狄里克都会抽空陪她聊上几句，诺娜和其他研究员对她也都和蔼可亲，但面对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缺少同龄人陪伴的芙拉终于开始感受到了寂寞和无聊。

埃德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同龄伙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训练场上“补课”。芙拉一直觉得这家伙至今都没被狄里克放弃，实在堪称一件奇事。

她懒洋洋地倚在训练场的墙边，抓着一个羊角面包，像松鼠一样慢条斯理地啃食着。训练场里枪声“啪啪”地响个不停，子弹击中金属靶体的撞击声却少得可怜。

芙拉打了个哈欠，刚刚扯下来的一小块面包从嘴巴里掉出来，她连忙抬手去接，可那个小东西却在撞到拇指外侧之后弹得更远了。

女孩坐着发了下呆，才撑着墙慢慢站起，舒展了一下腰身，走过去把那块“逃生”的面包捡起来。

这时她的衣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芙拉掏出手机，一边接听一边走向垃圾桶。

“贝鲁夹角达标了，马上来实验室！”

狄里克紧张而又兴奋的声音从听筒喷薄而出。

贝鲁层时间，作者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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