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北岭镇感受到了属于芙拉的‘情绪’，于是让她留在那里等你？”
听完海之远的讲述之后，缇克莉丝的反应却并不像一个芙拉的脑残粉。她在最初的惊诧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并进一步确认自己接收到的内容是否准确。
“是的。”海之远点头回答。
“你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没办法进入贝鲁层，所以只能找人代替我去。我想，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你更可靠。”
“我们姑且不去讨论那是不是真的芙拉——你的能力太不科学，我完全搞不明白——我这里还有两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请讲。”
“第一，在北岭镇的时候，她曾经答应你会留在那里等你吗？”
“……没。”
“也就是说，那是你一厢情愿的要求，并没有征得对方的同意？”
“她在贝鲁层，我在实层……”
“是的，她的回应你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贝鲁层和实层的关系我非常清楚，无需解释。”
“抱歉……”海之远低下头。
缇克莉丝稍加思索，又问：“她的反馈，不会体现在你所说的那个‘情绪’上？”
海之远摇头道：“‘情绪’不会展示这么具体的内容，而且她的‘情绪’很复杂，很难从中剥离出这样的细节信息。”
“那么，她其实并未向你做出什么承诺，很可能早已不在那里了。”
“是的。”海之远点头承认。
缇克莉丝扭头看着巫塔，说：“我记得在‘雷科塔现象’的记录中，那个‘芙拉的英灵’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所以芬布尔之冬的几次搜寻行动全都扑空了。”
“对。”巫塔点头确认。
“所以，希望很渺茫。”缇克莉丝转回视线，上下打量海之远，“除非她被你的某种特质吸引，就像试训期时我专门去找你谈话一样。”
“你那次是被他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巫塔紧张地问道。
“只是因为这家伙训练的时候太敷衍，我怕当了队友以后被他坑死而已。”缇克莉丝斜了巫塔一眼，又说，“第二个问题，我们假设她确实在那里等你，见到她之后，该怎么办？”
“转达我的歉意，呃……还有谢意，她救过我两次。对了，要先确认她的身份……
“问她到底是不是芙拉？”
“对。”
“然后呢？如果她是芙拉的话。”
“转达我的歉意和谢意，或者……帮我另外跟她约个时间，等我复职之后亲自去向她道谢。”
缇克莉丝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问道：“只是这样？”
“呃……”
海之远一阵迟疑，他能够感觉到缇克莉丝的不满，却想不明白她不满的缘由。
缇克莉丝略显失望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想帮你，再见。”
她没做更多的解释，直接起身走出休息室。巫塔也站起身，看了看坐在那里发愣的海之远，说：“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你真的是个非常自私的家伙。”
他说完之后，就跟着缇克莉丝离开了休息室。
缇克莉丝站在休息室门外，见巫塔追上来，压低声音说：“能申请一次北部巡逻吗？”
※※※
海之远本以为在关于芙拉的事情上向缇克莉丝求助，是十拿九稳的。
结果却让他非常意外。
他独自在队员休息室坐了一阵子，才终于想明白自己被拒绝的原因。
缇克莉丝加入芬布尔之冬的目的是要救回芙拉，这在贝鲁研究所尽人皆知。
她生气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没有把“救回芙拉”作为目标吧。
但“救回芙拉”这种事，并不是他们这种普通队员私下里能随便决定的，那需要庞培院长的支持，需要贝鲁研究院和芬布尔之冬各个部门的配合，以及……芙拉本人同意。
海之远掏出手机，把自己的想法编辑成一条消息，正准备发送给缇克莉丝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狄里克·庞培。
海之远连忙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出声便用极快的语速说道：“院长先生，我需要去一趟贝鲁层！”
“……”狄里克沉默了几秒，说，“我记得你还在停职反省。”
“我约了芙拉在贝鲁层见面，她在北岭镇等我。我只需要去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回来以后多停几天职也没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在路上，回到研究院再谈。”
狄里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海之远看了看屏幕，发现自己写的那条消息还没发出去，顺手存进草稿箱，然后起身出门，朝着院长办公室跑去。
※※※
狄里克和海之遥一样，是个浮空摩托爱好者。他出入贝鲁研究院的时候几乎没走过正门，都是从天上飞。
这次也不例外。
他把浮空摩托停放在楼顶的仓库，然后回到办公室，远远就看见海之远和自己的助手正在办公室门口僵持，大眼瞪小眼地互不相让。
“干嘛呢这是？”
助手连忙迎上去告状：“庞培先生，他非要在这儿等您，轰都轰不走。”
狄里克瞅了瞅海之远，见黑发少年紧紧闭着嘴唇，没有争辩，目光却充满了坚持。
“进来吧。”
狄里克走进办公室，海之远看了院长助手一眼，见对方不再阻挠，便紧随而入。
反手关上房门，海之远急不可耐地说：“庞培先生，我……”
“停！停。”狄里克连忙抬手制止，“你给我按部就班地从头说，有条理一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海之远吞了下口水，把在北岭镇的经历和自己的想法讲述了一遍。狄里克听罢，沉吟片刻，问道：“你还是认为那是芙拉？”
“是的。”海之远点头道。
“但有个很大的疑点，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忽略掉还是别的原因——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是感知不到人类的‘情绪’的。”
海之远闻言一怔，脸色随即变得古怪起来。
狄里克见状也是一愣，问道：“你该不会是把这个变成子弹打出去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海之远困惑地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意识到感知芙拉的‘情绪’跟这件事之间有冲突……”
“逻辑思维能力损坏了吗？要不要去做个智商检测？”
“……不用了，谢谢。”
海之远觉得现在并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便把关注点扭回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上。
“至少六年前在北岭镇救我的，和这次在青石镇救我的，是同一个……无论是不是人吧。所以，我认为那是芙拉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你一定要去贝鲁层见她？”
“是的。”
“可是对你的处分是由对恙作战指挥部和芬布尔之冬共同决定的，我没有单方面取消的权限。”
海之远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是狄里克的推脱之辞。进入贝鲁层所需的反渗越设备全都在贝鲁研究院，作为院长和芬布尔之冬的负责人，狄里克完全可以关起门来一言而决。
“你难道不想知道芙拉现在的情况吗？”他低声质问道。
狄里克没有回答，沉默片刻之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我是狄里克·庞培，海之远的华尔裘蕾修好了吗？今天能不能解决？我急用。不能想想办法吗？哦，那样也行，谢谢了。不，不是复职，装甲修好以后总要检测一下修复效果的。嗯，那我等你消息，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抬起头看着满脸希冀的海之远，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是真正关心着芙拉的，你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