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胤禛这次风寒还挺严重,足足告了半月的假。
等到终于返朝了,胤禛朝做的头一件事, 就是去找胤禟道谢:“太医都说, 我这次风寒来得厉害。期间够静心调养, 全靠九弟你送来的符箓。”
毫不夸张地说, 胤禛都觉得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他本就是面冷心热的性格, 一时没忍住,大大地夸赞起来:“也不知九弟你从哪儿找到的这等高人, 这天没有噩梦的骚扰, 我睡得特别足,太医来诊脉都说十分意外, 因为我的风寒太重, 一度差点发展为痨病, 浑身无力,食欲不振,幸好有绝佳的睡眠积蓄体力, 这才转危为安。”
胤禛越夸越起劲, 都没胤禟接话的机会:“怪我愚钝!当时九弟你送符箓来,我竟没看出它的特别,这天拿出来观赏, 只觉得大大的不凡!纸面硬粝, 坚韧如蒲草,丹砂鲜艳,朱红殷如霞!”
“……?”胤禟猝不及防,这四哥夸夸怎么还突然念起诗来了?震惊之余又很难开口指出, 那就是最廉价的黄纸,以及批量买回的朱砂……
“再看这个符字,那就更加了不得了,”胤禛还在绪饱满地狂吹彩虹屁,“落笔云流水,宛如天上流云绘于纸上,我从未见有符箓兼具威效、观赏之美,每午睡前,我符箓拿出来在阳光细细观赏,都获得一种心灵上的平静,甚至觉得符箓隐隐发出异样的光泽,令我的双目都不敢久直视……”
胤禟:“……”
四哥傻了吧?还“异样的光泽”、“不敢久视”……你不废话吗,谁在大中午的照阳光对红字看,眼睛不花啊??
胤禛:“这符,妙!大师,妙!”
“嗯?”太子原本还保持仪态,缓缓从大殿走出,一听到关键词“大师”,瞬间大步走来,靠近就听见胤禛在吹青阳的彩虹屁。
太子是很有继承人意识地得意昂首,后又反应来,狠狠瞪了老九一眼:怎么口风这么不紧呢,居然又让一人发现了大师。
“站,突然走那么快作甚!赶去做什么亏心事?”大皇子也紧跟追了来,“老九?你跟老四在这儿聊什么。”
老三兀自跟在太子身后催:“抓紧时间啊,今我还有差事要办,去东宫看诗词的时间不多……”
“……”胤禛渐渐闭上自己的嘴,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怎么回事,他就是小九夸了夸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师,俩人站说话的时间也不长吧,怎么朝堂上争得最凶的两党都聚来了。
胤禛彻底冷静来:“只是聊不上台面的——”
“怎么说话!”太子一声断喝,把胤禛都吓了一跳,“刚刚孤还听你在夸大师,觉得你算是个有眼力的人,你居然说大师不上台面?!”
胤褆也倒抽口气:“你怎么敢这么说呢?”一边讲,胤褆一边眼含期待地左右张望,仿佛想找什么人的身影,“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大哥,”胤祉有啥说啥,“别看了,也别引导了,我觉得财神爷没那么闲,蹲我们这儿等朝。”
太子咄咄逼人地进了一步:“你说啊,你说谁不上台面?”
“不是……我……”胤禛茫然无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我只是……九弟在夸他我请的符箓……”
怎么,大哥太子他们,也全都知道这位大师吗?
眼看遮掩毫无意义,胤禛只得说实话:“这次我病重,全靠符箓帮忙,才度一劫。这位大师是真有本事,画的符都与一般的符不一样!”
胤禛不痕迹地观察众人的表,心想该怎么撤退,却见太子的表一缓了,甚至友好地冲他微笑了一,鼓励道:“你继续说。”
胤禛:“…………??”
太子尤为骄傲地昂首挺胸,看看,这就是孤未来要拜的师父,这就是孤未来要继承的道观之主。
其他皇子:“……??”
不是,人家老四夸大师,你傲个什么劲?
胤禟也睁大了眼睛:对啊,要傲也该是我这个合伙人傲吧,符是我请的,且还没花钱!
“……”胤禛干巴巴地说:“就,其实,也还好吧……”
偷瞄退路。
“怎么叫还好呢?”太子顿时不满,“孤听你刚刚夸得挺好啊,怎么孤一来,你就夸不出口了是吗?你夸呀!”
胤禛:“……”
说实话吧,老八是不是就这么被你们搞焦郁的?
送符箓对于青阳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听胤禟胤禛的病说的似乎很严重,青阳还踊跃自荐,表示除了符箓,自己也可以为四阿哥熬药膏,却被胤禟委婉拒绝。
“什么委婉拒绝,根本就是不相信嘛!”鳌拜掐嗓子学胤禟说话,“‘大师还看病呢?私塾都没上,不是想把我四哥治死收入观中吧?’”
青阳无语:“你不要诬赖九皇子好吧,人家也不傻,知道你在旁边蹲,怎么可说这种话。”
鳌拜仿佛没听见,继续掐嗓子:“‘顺便再赚点药钱……’”
青阳:“……”
拜拜这德到底是从哪学来的呢,明明刚进观再正常不一粗犷硬汉。
陈圆圆在旁边狂殴居然捞她香火的沈万三:“你好坏!你好坏!不就是之前说了你两句,你有那么多的香火,还要来抢我的!”
沈万三叼香含糊:“这不是出门一趟吃完了么,刚刚我坐就是一顺手……”
青阳:“…………”
青阳本来想说,拜拜,如你想学习,希望也是学习身边的同性.伙伴,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净学陈圆圆。但沈老爷子这个捞香火老油条的样子,貌似也没有好到哪去……
正头疼,青阳就觉后脑就一凉,接有荫凉的指腹顺耳际一路划到太阳穴,开始按摩起来。
“哎……”舒坦。青阳闭上眼睛,顿时不想去管理这个大家庭的纪律了。
就冲这一手按摩绝学,我愿称“师祖”为专家!
享受了一阵,青阳感觉到专家的手要离开:“唔唔,加个钟加个钟!”
“……?”啥叫“家个中”,罗睺完全没听懂青阳什么意思,但对方拽住他衣袖已经想表达得非常清楚了,思及青阳那牢笼一样的寮房,罗睺手已经很有自主意识地重新贴回青阳的太阳穴。
“嘿嘿。”青阳虽然看不见罗睺,却抓得住罗睺的衣袖,一边搓揉一边说,“谢谢师祖,一会您也多加道甜食。”
“……!”罗睺本还有点懊恼,闻言都顾不上甩开青阳糟蹋他袖子的爪子了,顿时按得更有干劲。
还有这种好事,原来多按就多得甜食吗?早说啊。
罗睺的服务热空前高涨,加了个钟以后,又主动按回想要走开的青阳,再加了个钟。
青阳本还挺享受,直到罗睺强加了第五个钟:“……”
虽然罗睺加一个钟不是按一小时来算的,但加五个钟他也有点受不了了啊:“够了够了,不要了!”
本还喧闹的道观刹那安静:“……”
青阳:“……”
青阳红脸抱脑袋挣脱:“不是那意思,就是说已经很舒服了,不用继续……呸!”
“我说的是按摩!按摩!你们什么表。”青阳放手,把眼一横,“看什么看,香火吃饱了?以后可以辟谷了是吗?”
沈万三头一个惊恐:“别啊,小东家,辟什么谷呀!”
其他的阴鬼也飞快闭上嘴,争恐后地涌进影壁自己的塑像里呆。
罗睺没加钟成功,有点遗憾,但算算六道甜食,已经很丰盛了,赶紧拿出拨浪鼓在青阳面前摇六,手仍然跃跃欲试地悬在青阳身边。
青阳这才反应来罗睺为何如此积极的加钟:“……”
感是想按一次做一道甜点,那也不死怼按啊,当他是什么?薯片袋儿吗?抖抖还倒出点来?
青阳无语:“这次就算了啊,您做六道……”
啧,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就说呢,“师祖”今天这么热,天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罗睺亦步亦趋地跟在青阳身后,看小道士捶腰扭肩,一副要大做一桌的模样,喜得都想鼓鼓掌,最后还是殷勤伸出手去,鼓励性质地帮青阳捏捏肩,又帮忙捶锤小道士的腰。
咦,小道士的腰真细……
青阳:“……师祖,你再这样,我要怀疑你耍流氓了……”
…………
罗睺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了一桌甜点。
因为已经不是螃蟹最肥美的十月,青阳只做了一道蟹黄锅巴,其余的甜品都非应季的,不也都是罗睺往爱吃的。罗睺不耐烦等供奉的流程,直接甜品都端去院落的石桌上,自己寻了个干净石凳,坐来像普通人一样地吃,偶尔还会想起来拈一两块喂青阳,满观的鬼神都看震惊了。
张双迎带高师兄一块来找青阳时,看见的就是满桌的糕点:“咦?青阳道友早知道我今天上门来要说什么了?”
“啊?”青阳纳闷地擦擦嘴,“你在说什么,这是我做的供斋。”
“啊!”张双迎赶紧缩回要去拈锅巴的手,心有余悸,“差点得罪了神明,不好意思,误会了。这次我们来,是道友发邀请的。”
罗睺慢慢收回自己的诛仙剑……
张双迎对于自己方才保了一命无所知:“咱们都城隍庙,每年都会牵头负责主持本地的花会。花会上,会有踢毽子、射箭、舞狮等表演,也有摊点供美食、饮品等等。”
高师兄接道:“虽说花会是在正月十五,离现在还远,但因为其中涉及的人员复杂,节目、摊位众多,所以从三天前,我们就开始筹划了。不知道青阳道友对此有没有想?”
庙会,最开始只是香会,就是在开春以后,信客们纷纷来观庙中上香,后来又逐渐发展,添加了一娱乐、商业类的节目、摊位,逐渐形成了花会。
沈万三大胆子从影壁里探出脑袋:“有啊,太有了。花会上会来的人,比咱们平时接触到的人多多了,小东家,咱们青福酒楼、春盛酒楼是不需要宣传,但咱们这青福观,藏在小窄巷里,可太需要宣传了!”
张双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高师兄才特地来说此事。不论青福酒楼、春盛酒楼要不要摊点,我们是打算单独你青福观留个摊点。”
高师兄凑来小声说:“我是这么想的,回头我在你摊位旁也立个算命解难的旗子,就打我们都城隍庙的名号,肯会有信众来排签,到时候我就引流一部分信众你,但凡灵验,肯会有回头客的。”
青阳感动地点点头:“挺好哈……但我不打算算命。”
“嗯?”高师兄一愣,纳闷,“不算命,你准备搞斋醮吗?那摊点可不够大,且庙会吵闹又拥挤,万一事做到一半,有人在拥挤之破坏了坛怎么办。”
“我也不做斋醮。”青阳认真地说,“我要开义诊,悬壶济世!”
鳌拜都忍不住跟探出头:这臭道士该不会是把他之前说的话记心上了吧,想要证明自己。
张双迎、高师兄也:“……”
本来想顺手拉一把同,谁料同突然改。
沈万三:“……小东家,咱们是宣传青福观又不是青福药铺。”
他隐晦地透露出不太信任的眼神,别的不提,开义诊,就凭小东家这张嫩脸,恐怕也没人敢来他看吧?
“那又怎样呢?如真的有人来找我看,就说明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但凡帮一个是一个。”青阳难得严肃地说,“庙会开义诊,是我师父一贯的习惯,也是每年唯一一次他会主动提供义务帮助的时候。他总跟我说,在最热闹的时候,总有最凄凉的人,与其在热闹的时候人云亦云的跟热闹,不如在热闹的时候沉心去体察疾苦,伸出援手让凄凉的人也跟热闹,这才是修道人该做的事。”
“啊……”张双迎露出了惭愧的表,“令师真是道德高尚,思想深刻。说的没错,我高师兄想得浅了,只想到如何争取世俗的认可,却忘了我们本就是方外之人。度己度人,这才是修道之人应做之事。”
“?”青阳眉头一皱,“你不要误会,我师父的意思是,逆天改命,这才是修道人该做的事。”
张双迎:“……”
……就说呢,上梁不正梁歪。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青福观偏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唯一的偏窗都被施堵上了,通往寮房的门更是被死死封住,绝没有人进,也没有人出。
五双神明的眼睛,在这异样的黑暗中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微光。
赵公明:“……我就想问问,我们要在这黑不溜丢的地方发多久呆。”
罗睺猛然睁开眼睛:“让你说话了?”
“不是,”赵公明抓狂地挠头,“您让我们聚起来,又不说话,我不得问问您到底有什么吩咐吗?”
都城隍庙那俩道士离开后,魔祖就显得很不正常了,最后几口甜点也没吃,神思不属地用袖里乾坤一兜,溜进偏殿招呼了一声,表示子夜再聚,有事商议,就跑了个没影。
这就很奇怪了,要知道半年前开始,魔祖就一直留在青福观中,从未离开,今晚突然缺席,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您再不讲,回头可要天亮了!小金贵他不得出来吗?”赵公明试图以理服人……服魔祖,“您有事直说,咱们肯都办。”
“……”罗睺诡异地沉默了好一阵,猛地一拍供桌,“你还好意思问我!不都自己反省反省?”
五灵公:“……??”
反省啥啊,他们每天认认真真招财,安安静静啃香,做的很棒啊!
正面面相觑,刘元达敏锐地听到身边传来衣裳摩挲声,还特响,显然是有人故意发出来的。
刘元达:“……”
不会吧?不会吧!
刘元达一边在心里震惊地想,一边试探地说:“马上就是春节了,一年一度的好子,小金贵若是为我们做斋醮,估计也就在那会儿。但这一年来,我们虽然小金贵招了不少财,他却一点没用到自己身上,我看,不如我们为小金贵置备一套新的衣?”
“算你有点良心。”罗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话,扔开袖子,从怀中掏出一道白光。
就连一向不爱出声的钟士秀史文业都不禁倒抽一口气。
想当年,混沌未开,盘古尚在孕育中时,世间就存在三千魔神。
罗睺那时候就是三千魔神中的佼佼者,后来盘古诞生,拿起盘古斧追杀三千魔神,为他所开辟的天地收割气运,唯有少数几个幸存来,罗睺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如今名号如雷贯耳的,则叫做鸿钧。
两人本是不死不休的敌手,却不知为何选择联手,成就圣,共镇大道,升至三十三天外。于是,鸿钧成为道祖,执掌大道的一半,镇守世间纯阳;罗睺则成为魔祖,执掌大道的另一半,镇守世间纯阴。
罗睺身上的千重黑纱,便是由世间纯阴所变,他刚刚掏出的那道白光,显然是一缕世间纯阳。
“这、这……”赵公明张口结舌,一时间就连什么魔祖设陷暗害道祖之类的脑洞都有了。
“这小子自称是三清的曾徒孙,那也算是鸿钧的门弟子吧?”罗睺理所当然地说,“刚刚我上去问他,怎么连个见面礼也没有,还不抵我这个外人,鸿钧就了缕这玩意儿打发我。”
“……”赵公明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卑微地想,我也想被道祖用“这玩意儿”打发……
罗睺又从自己袖上捋一缕世间纯阴:“你们快点搞那头,到时候便这两束纯阴、纯阳之气绣到衣背后,做对阴阳鱼儿。”
罗睺沉吟了一,又把背后的青氅拨到面前,遗憾地顺梳了梳:“可惜这东西不掉毛呢……”
不然他就直接拿这毛找织女去织衣,不比让赵公明他们找材料强得多。
“……”赵公明不禁流了酸酸的泪水。
为什么,他的亲师父通天教主也没他这样的待遇呢。
难道,不是亲的才更香吗?
比起春节,到的是天尊师祖圣诞。
纳兰容若作为观中一员,也准备参加祝寿仪式,刚好庆贺仪式是在圣诞的前一天晚上举办,于是了课后,小窄巷的孩子们都跟屁虫一样地跟来道观看热闹。
“哇……好久不见,大哥哥越发好看了。”妞妞捧脸看观中的那袭紫衣。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那衣分两层,里一层为不透光的结实布料,外一层轻薄更比天边紫霞,薄如蝉翼,且透光变色,如沐金。
以前妞妞总觉得,虽然大哥哥穿什么都好看,但洗得发白的道袍还是蛮拖累颜值的,现在换了这么一身如云似霓的紫色衣,风一吹,那宽大垂地的两袖便飘然卷起,总算大哥哥的颜值还有风流蕴藉的自来卷配上了!
青阳也很喜欢,尤其是这衣是师兄们某位不愿透露真名的人一起送的,这意义就更加不一样了。
但……
今天是元始师祖的诞辰。也是正式为铜像开光之。
青阳摸摸身上宛如云霞般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与摩擦的袍,有歉疚,但仍是坚地走上坛。
他可以供奉“师祖”,青福观的主殿虽然供奉的是三清师祖,但偏殿也不比主殿小多少,照样可以添置神像、牌位。如“师祖”喜欢甜点、荤斋,他可以一切照旧,但他不接受,再这么“错位供奉”去。
三清铃响,神鬼咸钦。青阳重新专注地祷念起请神的经咒,踏禹步,这一次更加咬字清晰地重突出诸位师祖的尊号,绝无一次疏漏,铃声停,铜像也放射出大道青光,但青阳的心却往一沉。
没来。
他的请神与祝寿都被截胡了,根本没有上达师祖们的天听。
他几乎是意识地看向后院浴房。
因为观里只有他一个活人,那浴房便是唯一一个不会露馅的地方,送神仪式的所有准备都在那里备好。
“——你敢?”
一道如金戈相撞般冷锐的声音,带勃发怒气,自上压迫、震荡青阳的神魂。
——糟了。
青阳只来得及产生这样一个念头,就被对方顺联结汹涌来的神力与威仪冲刷到失神。
斋醮的目的是令师与神明之间产生联结,从让师聆听到神明的声音。与此相对的,师全身心地向神明敞开自己的神魂,神明自然看透师的一切心思。
青阳只觉自己像是钟里的兔子,晕乎乎地差点一个仰倒,一秒就倒入一个阴凉、冷硬的怀抱,天旋地转中被携带翻倒在自己寮房的床上。
青阳头晕目眩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恢复视线,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片墨色洇染的黑白。
罗睺的身上除了黑与白,几乎没有旁的颜色,黑白的接线分明,就连阴影轮廓都仿佛带与他的诛仙剑一般的锋锐冷硬。
他的五官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赞美出的冷峻,世间再写意优秀的水墨画也画不出这般的完美,总让人觉得但凡哪一笔淡了、哪一笔浓了,都不合时宜,他却生得恰到好处。
他脸上也少有血色,皮肤像是映月光的冷玉,唇是一片苍白,更显得他的眸子黑如深渊,五官轮廓深邃。
似乎是察觉到方才通神魂间的联结呵斥,令青阳难以集中注意,罗睺切断了联结,一手锁住青阳的两只手,劲摁在枕头上,以免对方找机会结印,另一条手臂箍住青阳的腰,锵金鸣玉的冷锐声线因为抑制怒气压低:“你怎么可以?穿我送的衣服,要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