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婷婷走进姑姑卧室。婷婷抓住哥哥的手，拉他起来：“哥，快起来吃饭啦!”

“不要拉我，我不会去吃饭。”

我见志强就是不肯起来就拍拍他的肩：“不吃饭怎么行呢？会饿坏身子的。你妈妈打你也是为你好。快起来吧。不起来，你妈妈又会生气的。”

这时姑姑神情严肃地站在她儿子跟前，婷婷见妈妈来了，忙松开手，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妈妈的脸。

姑姑站在志强面前沉默了一会儿，以命令的口气大声说：“快去吃饭，以后不准再去玩游戏机！你要是屡教不改，我发现一次就家法伺候一次。”说到这姑姑停了一下,缓和了语气,“你的班主任上学期跟我讲了好几次，说你老是上课打瞌睡，思想开小差，成绩一直在下滑——上学期期末考试各门功课平均分只有6分，由你初一上学期期末平均分8分一直跌倒现在初二下学期的6分。你站在你爸妈的角度想想，做父母的怎么不会生气呢？你看看我们对面的小林，跟你同班，平均分考到90分。你也知道小林从不进什么游戏机室、录像厅，每天晚上最多看一下新闻联播，很少出去玩，专心读书，这样的孩子才是好孩子，人家大人自然看得宠。你看你下学期学初一的婷婷，多听话，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你呢，你呢，你太伤我的心了！你想想，我和你爸这么起早摸黑地干活是为了谁呀！特别是我，我的眼睛这几年已经开始看不清很细的东西，做衣服做不了几年了。胃病是老毛病，疼起来要命——我只希望你和婷婷能考到好的学校，有份工作，以后好过上好日子——志强呀志强，你可要知道妈的一片苦心呐！”

我听到这里，感到姑姑说话的声音有点颤，变调了，不禁偷偷瞟了姑姑一眼。姑姑正在掏出手帕背过脸，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拭去了，又去拭。这时我看到志强开始在抹着眼泪，不久愧疚地小声哭了起来。这时姑父来了，看见这情形，走过来扶起志强，给他拍了拍臀上的灰尘。

“志强，你听到没有？妈妈打你是不忍心看着你走上邪路。虽然妈打你是不太好的教育方式，但都是为了你好呀。你以后不准再去什么游戏机室，专心念书，把成绩搞上去，听到没有？还有，你要钱就跟我和妈妈说一声，千万不要想到偷钱。小的时候偷小的，偷自家人的，长大就会去偷大的，抢劫杀人都有可能，你能做到吗？”姑父敦敦教导。

“爸，我能做到。我以后再也不去打游戏机了，更不会去偷钱。我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爸妈对我的期望。”志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说得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个暑假只剩半个月，你应该抓紧这半个月复习初二的功课，预习初三的功课，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问杨兰姐姐。杨兰姐姐是高中毕业生，做你初中的作业是易如反掌。侄女，你说是不是呢？”姑父扶了扶眼镜笑着问我。

我嫣然一笑：“没问题！志强，婷婷，你们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问我，我们互相学习，好不好？”

婷婷听了，咧嘴笑了，两只手抓住我的左手摇了摇：“杨兰姐你真好！有姐姐这位老师在身边，我和哥哥的成绩一定会提高。我和哥哥先谢谢姐姐！”

“谢谢杨兰姐！”志强在姑父眼神暗示下也向我道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

“志强，快去吃饭，你爸给你留了点菜。”姑姑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选台，彩电屏幕上出现了清晰画面，“兰儿，来看电视。”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婷婷呢，和哥哥跟着父亲去了厨房。不久婷婷出来了，问我洗了澡没有，我就在婷婷的引导下拿了衣裙、洗澡巾走进卫生间洗澡。我把洗干净的衣服晾在横在天井的铁丝上后正想走进姑姑卧室，姑姑向我招招手：“兰儿，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姑姑凑到我耳边说：“志强会偷我和康平的钱，你不要把值钱的首饰放在我这里，现金不要用就存到银行，存折和其他值钱的东西都锁到我给你的皮箱里，看好钥匙。”

“我会的。我爸跟我说等我出师后，算每月二百元的伙食费给您。”

“我知道，你爸跟我说了，钱的事以后再说，我最多拿你每月一百元。”

“杨兰，你在里面吗？”柳青在天井处大声唤我。

“在，你进来呀。”我呼地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姑姑门口，把柳青带到姑姑房间。

“柳青，你坐。我给你倒杯凉开水。”姑姑一边提起瓷水壶往两个玻璃杯倒水一边问，“你们俩在南昌买了白金首饰回来了？”

“嗯，我们互相为对方各买了四千块的白金戒指。”

“给我瞧瞧，在兰儿这里吗？”

于是我带姑姑来到婷婷房间，打开箱子，在桌上打开戒指盒给姑姑看。

“成双成对，做工精致，挺时尚的。”姑姑欣赏了一番后把戒指放回礼盒，让我把戒指放回箱子锁上。

“对了，柳青，明天去一趟杨家村，把这两枚白金戒指交到父母手里，请他们保管好。”

“我会的。后天我会骑着我老爸的那辆燃油助力车搭我老爸下来预订宿舍。我叔叔说菜市场附近的一片老房子正在拆迁，要在原址建四幢商品楼，三、四、五楼楼层好，要80元一个平方。”柳青双手接过杯子喝水。

“我知道，那是朱县长的二舅承建的商品楼，不知道质量怎么样。我和康平也想买一套商品房，以后就作为志强的新房。住这样的公房虽然租金便宜，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叔叔是里面的一个小包工头，他说朱县长的二舅要他们几个小包工头严把质量关，树立他丰伟建筑公司的品牌形象。那套宿舍地理位置还好，适合居民居住。”

“如果房屋质量都差不多，我喜欢买大街两边的宿舍，交通方便，人气旺，方便就学，更容易升值。你后天来县城要来我姑姑店里叫上我一起去参谋参谋。”说到这我问柳青，“今晚你是在叔叔家住吗？想带我去哪里玩？”

“没错。我带杨兰去我叔叔家玩玩，看打牌，顺便去外面散散步，九点钟回来。姑姑，再见。”说完就牵着我的手走出了姑姑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请教，偶遇

柳青带我来到老街最繁华的十字街口。在十字街东面的县电影院今天没有电影放映，显得冷清。电影院旁边的两家录像厅门口招牌和长桌不见了，以往门口店老板会坐在一张桌子后卖录像票，招牌上会写上要放映的录像片名，有时还会贴出涉黄的录像宣传画，引来不少青少年买票。南面的百货公司的大楼生意也和电影院一样大不如八十年代的生意，只能勉强维持。我跟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幢半新的宿舍楼停了下来，上到三楼，防盗门虚掩着，柳青叫了叔叔、叔母一声，叔叔打开门请我们进去。

柳青叔叔家也是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一阳台，装修比柳红家差一些。客厅的电视只有5英寸，没有装空调，开着落地电风扇降温，家具都是请装修师傅制作的，实用但不显得时尚典雅。

端庄贤惠的叔母热情地为我们切了一个西瓜，端了五六片到坐在垫了竹凉席的沙发上的我们面前，又端了两片去了书房给俊仔和雯雯吃。头发浓密微卷、皮肤淡黑、身材偏胖，和我差不多高的叔叔热情地把西瓜送到我和柳青的手上。我们很快就谈到了柳青买房的事。

“叔叔，你觉得我们县城哪里的在建楼最有升值潜力，质量也不错？”我问柳青叔叔。

“要说最有升值潜力的在建楼，我看三叉路口去傩桔大道书记的亲戚黄建国承建的十几幢商品楼最有升值潜力。因为那里要建商业街，离一中、附小都比较近，人气旺，你如果想到那里买房，后天等柳青和他爸来了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

“那谢谢叔叔啦。如果那里的店面升值潜力大，我还会在那里买下一个店面，以后好开店或者出租。”

“你有这种想法很好，看来你很有经商头脑。”

“谈不上，我以后在房地产方面还要向叔叔你请教呢。您说县城还有哪些地皮最有开发价值？”

“那当然是傩桔大道了。傩桔大道一头连接着现在的商贸中心三叉路口，一头连接着经过我县的116国道，交通便利。明后年县政府、工商局、税务局、财政局、电信大楼、移动公司营业大楼、宜南一中、二中、附小、县幼儿园都会陆续搬迁到傩桔大道，那儿将是县城的行政商贸中心，现在有钱有势的人都忙着送钱送礼圈炒傩桔大道的地皮。”

“大道两边的地皮都被圈完了吗？”

“没有，据说还有几块黄金地段的地皮被书记、县长攥在手里，看谁送礼多就把工程承包给他，或者期待与老板合股建住宅楼，反正当官的不从中捞一把就枉为官！”

“这里面真够黑的!你不说我们还不知道这里面这么脏！”柳青在一旁听了忿忿不平，“这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应当将他们抓起来绳之以法！”

“你真是书生意气！这只是房地产这一块就有这么多油水可捞，还有逢年过节下级向上级送节拜年钱，还有领导收取要调动工作、升迁职位者的红包……谁去告？向谁告？指望县纪检、反贪局、检察院去查办书记、县长、各局局长？没资格，靠边站去！指望上一级行政机关查办，这不是像一个人左手持刀想砍断自己的右手吗？下得了手吗？”叔叔嗤之以鼻。

“唉，说来说去还是法制不健全，领导干部权力太大，监督力度不够。”柳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崇洋媚外，美国、日本、新加坡和我们的香港地区官员比较清廉，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督制度，比如每年官员都要向社会公布财产资产情况，政府财务公开透明，真正做到依法治国，而我们呢，还是属于人治国家，杨兰，我说得对吗？”

“我深有同感。这社会不效法世界上一些清廉国家和地区的做法，做到向全社会官员财产资产公开、政府部门财务公开，对贪官严惩不贷，滋生腐败的温床就不能被烧毁，贪污腐败等社会毒瘤就会危及国家的根基。”

“我算是看透了这个社会，为了钱随波逐流了。”柳青的叔叔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个个烟圈。

“我打算今年就把新房装修好，通风几个月，明年等我毕业后就可以搬到新房里住。”说到这，柳青请教，“叔叔，你在城里比较熟，知道哪些人贴瓷砖贴得好，哪些人装修水平高些。”

“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新房子一竣工，我就会帮你物色一些好师傅来的。”

“那谢谢叔叔啦！柳青，你不是还要和我去外面散散步吗？”

“叔叔，我们去外面走走。”

“你带上我家的钥匙。等你爸来了还应该给你未婚妻买两套衣服。”叔母这时出来了，叮嘱柳青。

“是应该买。——哦，对了，今天上午有一位你师专的女同学来我家找你，想问问你学校开学和论文的事。我说他不在，她就走了。”

“你没问她是谁？”

“没有。”

“可能是林红艳。呃，那我们走了，再见。”柳青沉思片刻，就和我离开了他家。

“我带你去服装店看看有什么漂亮的衣服买。我们这里的风俗是男方应该给女方买至少两套上档次的服装作为礼物。”

“那好呀，我是要买一两套新衣服穿穿，订婚那天还穿旧衣服，太寒酸了！”

我们就来到县城服装店集中的步行街，晚上还有一些店在营业。当我们手牵着手走进一家店名叫“薇薇”女服店时，看见店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二十来岁，穿着一件白底紫色花纹的雪纺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红色女式手提包，体型很像林红艳。柳青很快就认出了：“林红艳，是你吗？”

那姑娘侧过头吃惊地看着我们，果然是林红艳！她也在买衣服，但是是一个人。

“哎，真巧！你们俩也在买衣服，还手牵着手，看来关系不比寻常哦！”林红艳勉强地笑了笑，“你好，杨兰。”

“你也想买夏装衣裙吗？”我礼貌地问。

“是呀。”

“哦，我忘了告诉你，几天前我和杨兰在杨家村吃了喜糖，订了婚。太匆忙，也没有请什么客，所以没有请你们吃喜糖，向你道个歉。”

“可以呀，柳青！我们一走你们就吃喜糖，订婚，把我们这些同学甩在一边了！这喜酒就算了，但喜糖你得给我和小慧他们补上，还要请我们吃一顿，我的要求不会太高吧。”林红艳大吃一惊，撇撇嘴，眼睛里竟然噙着突如其来的泪花。

“明天我会去杨家村，我带一包喜糖过来。你还在城里住吧？论文写好了吗？”

“这几天我在宿舍里写论文,昨天写好了。——我记得我们是8月8号去大学，到时我们一起去啊。”

“一定一定，到时我们同县的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