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真解

“不是。”

无名氏已将几乎全部精力用于操纵机械，只能尽力挤出一个简单的词语，以此回答周幽王关于永生的问题。

“那么，就是为了寻找希特勒留下的遗迹，扭转人类与君王之间的战局了？”周幽王问。

“……”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敌人已经知道了希特勒的事，但既然自己出现在了香巴拉王国入口这样的特殊地点，那么这的确算是可以猜到的事。所以无名氏也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这才是最危险的。”周幽王摇头、轻叹，“所以我才不得不阻止你们的探寻。”

“‘永生’并非我们的目的……至少在2056年不是。”她环顾了一眼四周纳米机器发出的亮光，随后继续说道，“身为王权携带者的我们，或者是在还是人类君王的时候，就已尝试过踏出那一步，然后被某种不知名的恶意吞噬……或者是从未想过违逆这条看似铁则的定律。”

“那你是哪一种呢？”无名氏问。

“我本人属于前者。”周幽王说，“正因如此，我才明白其余王权携带者的心态。我们这些曾经追求过错误目标的人……这一次不会再把筹码压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之上。”

“可是，这场战争……”无名氏觉得有些奇怪。他曾以为王权携带者侵略现世是为了重塑“王权”统治，在接触了希特勒与李世民的秘密之后，又觉得黑幕来源于某些君王对不死之法的追求。但此刻他面前的周幽王正是知情者之一，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后一种新产生的推测，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劲。

“战争的目的依然是战争本身。”周幽王似乎知道无名氏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只是因为‘永生’这件事太过遥远，却又太过耀眼，所以你们初次接触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被它那种过分的光亮误导……不过，我原本倒是很希望你们就这样一直被误导下去。”

说到这里，幽冥之王再次叹了口气，仿佛对此事感到颇为遗憾。

“您是一个特例。”她对无名氏说，“您来到西藏地下，寻找希特勒留下的遗产，不是为了追求永生，而是为了扭转远方地面上的战局。所以我才会认为您是最危险的……因为比起那种被文明史背后未知暗影时刻监视的、无人能够触及的事物，您现在正在寻求的东西，更加接近这一切事件真正的核心。”

现世之内，王权时代的终结和王权的衰弱互为因果。伟大的皇帝不再出现，帝制的余晖很难继续推动整个世界前行。而世界本身的变化也更进一步地削弱了王权，现代仅存的君主也无法受到宇宙本身的眷顾——君王不再握有超越凡人的权柄，世界的轨迹也不再偏向君王一端。

但即使是2056年，也依然还是宇宙背面被“非现实”统治着的时代。拥有庞大“王权”的地球诸王征服了宇宙背面的魔物、邪神与幻兽，但她们并不甘心于就此止步。王权携带者们之所以要将“非想非非想空间”当作据点，也正是出于这一目的。比起远离宇宙本身的非现实宇宙背面，这层覆盖于现实世界上的薄膜显然更符合她们的要求。

——疆域的大小完全无所谓，只要离现世足够近就行。越近越好。

“对死亡的恐惧，的确是所有生物最本能的恐惧。”周幽王说，“但身为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君王，理应怀有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更高追求……的确，我们曾经追求永生。但我们追求永生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维持‘王权’的永续存在。”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王权’不再永恒，那么作为掌握王权的个体，即使一直存活于世，也会失去原有的意义。所以，2056年发生的所有事件，最终的目的都只是让‘王权’重归这颗星球，从你们这些人的手里，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时代而已。”

周幽王以最肃穆的手势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以最自然的姿势向无名氏与芙拉迈步走来。此时无名氏已经明白，这位“幽冥之王”对希特勒的态度，其实与自己先前的判断完全相同。

——德意志第四帝国皇帝的特殊性，并不在于她掌握了多少有关“永生”的秘密，而是在于她掌握了有关“永生”的秘密之后，会不会像周幽王一样，早已将自己的印记刻入“现实”。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位德国元首或许就能够像周幽王本人那样，不借助任何在现实中留存的王权圣物，就能以某种最直接的形式降临于世。

面对幽冥之王庞大的王权压迫，无名氏也稍微整理了一下黑色西服的外形。虽然他与这位君王只是相见不久，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场相遇即将迎来尾声。

既然如此，越是在严重不利的情况下，越要保持尽可能高度的镇静。这是【有关部门】特工的行动准则，同时也是无名氏能够不断作死、不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能活蹦乱跳地走到现在的首要原因之一。

毕竟，站着的人才有DPS。

或者说——在关键时刻坚持不作死的人，才能更好地在未来继续作死。

…………

……

既然这次短暂的相遇已近尾声，那么这场短暂的战斗理应也将迎来尾声。面对这种类型的敌人，不可能再使用各种奇思妙想的方式，去寻找那些可能潜在的突破点。既然对方最大的卖点就是量级高到前所未见的“王权”，那么，无名氏自己这边需要拿出的应对之法，也必将从“王权”这一点来着手。

身为君王之名的“容器”，无名氏体内存有的王权虽然还比不上一位真身降临的君王，却也已经高于那些早已不在全盛时期的现世圣物。而他身旁还有一位由大量圣物塑形而成的吸血鬼少女，弗拉德三世……呃，虽然她原本的王权量级就不太高，不过总也还算聊胜于无，可以说是战力来源之一。

由于小照曾经要求小光保密，所以无名氏还不知道自己体内还存有则天皇帝“武瞾”之名这件事。不过“武瞾”原本就与其它名字不同，只会以替换无名氏主人格的形式出现，因此无法操控源于其他君王的王权，对于现在这种需要大量王权合击、以此对抗敌人的战局，恐怕也不能提供太多帮助。

但是，无名氏还是想到了一件事。

而在想到这件事之后，他突然觉得这种看似无法逾越的王权差距，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近的可能性。

“非要计算的话……”他想，“我们这边也有足够的‘王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