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七头十角，噬王之兽
“真是疯狂。”面对不惜吞下改造后的圣枪枪尖、以此换取更高王权量级的无名氏，段正淳也不禁动容，“听说你是当代最优秀的黑衣特工？与你交战到现在，我越来越理解这个评价了。”
无名氏笑了笑，呆毛晃动：“过奖啦，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你认为单靠这种虚假的量级，就能弥补你与我在王权理解上的差距？”段正淳叹息着摇头，“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你相信用这种方式就能站到与我对等的位置……虽然你毁掉圣枪的做法的确有些效果，但最多也就只能再次强化肉体素质而已。就算你的速度与力量都高过我，那又如何？量变一定能够引发质变吗？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少女皇帝在空气中凝结出一团无色的微芒，以指尖牵引出涂鸦般的轨迹，如同夏夜萤火。
“【有关部门】的黑衣人一定认为，在2056年的现代社会，‘君王’这种东西，已经是不再被需要的历史垃圾了吧？”她问，“人类已然忘却‘王权’统治现实的那段时光。身为现实世界的堡垒与电锯，【有关部门】对王权的了解又能有多深？”
“王权的本质与你想象的不同，荣光的阴影中从未潜藏任何邪恶。”少女提高声调，“王权是必要的。王权是合理的。王权是天然存在的。王权是……”
她顿了一顿，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用以形容自己心目中的君王之权。随后，她作出了毫无犹疑的论断。
“王权是美丽的。”她说。
“君王是万民的先导者，也是万民的捍卫者。宝冠是君王的荣耀，玉座是君王的责任。现代人类已经无法感受‘王权’的真意，所以你也绝无可能自由操控来自‘王权’的能量。”
“‘一阳指’与‘六脉神剑’都是曾经存在于‘现实’中的武术，但‘现实’的规则早已改变，退入非现实宇宙的皇家武学与王权结合，而现实中的残迹变成了不知所谓的可笑舞蹈。”谈到现世武学的流传与衰弱时，段正淳语气轻蔑。
星光聚拢，以神剑为名的微芒亮到极限，耀目的光芒吞噬着总统套房内的每一件装饰与物品。
“你从外物中借来的王权，实在太过淡薄了——虽然庞大，但是薄弱。握持圣枪虚影也好，吞服圣枪枪尖也罢，借用永远是借用，不可能比得上真正拥有权柄的君王……”
现实猛然褪色，名为段正淳的王权携带者张开非现实的感官，凝望着无名氏身周跃动如火的炽热王权：“虽说如此，但我也不会自傲到不去掐灭潜在的威胁。”
她举起右手食指，指尖划出的弧度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稳定。
“在你之前，也有一些黑衣人试图与君王为敌，但他们全都没能成功。三十年前是魔都明珠塔下，三十年后是【有关部门】总部……”光束在空中分裂，很快就达到了数百段之多，每一道微芒的危险程度却都丝毫不减，“我没见过卫期里·史密斯，但那个叫做‘曾警官’的黑衣人也还算是无数弱者之中比较有意思的对手。”
“你也一样！”少女皇帝宣判道，“敢于违逆君王意志之人，就在君王面前伏诛吧！”
她再次指出一道神剑，而新的剑气也同样分裂出数百微芒。“空军一号”内部扬起遍地灰烬，旋转在星光之下、靛蓝地毯之上。
面对先后两波帘幕般的六脉神剑，无名氏走投无路。“未有之梦”仍然追踪着段正淳的身影，却无法摆脱王权携带者对“吉位”与“凶位”的理解，难以为无名氏提供任何屏障。
流星在眼前闪动，无名氏一边翻滚一边护住全身要害，尽力做出防御姿势——
然后，他被击中了。
沉闷的声响在耳中炸开，眼前所见的景物被流淌的鲜血抹得模糊不堪。一束微芒几乎命中了他的心脏，一束微芒粉碎了某处关节，还有一束微芒灼烧着他的大腿，让他一时难以站立。
这是无名氏第一次被六脉神剑击中。他的手中已不再握有水晶般的圣枪虚影，一旦无法闪避，除了用身体硬接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
由于王权的强化，他不至于一触即溃，被神剑的微芒立刻击杀。但无论是再次强化的防御力还是再生力，都不足以完全抵挡六脉神剑的穿透与冲击。
“这就是结局了。”少女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黑衣特工，“放弃吧，名为无名氏的少年。这不是来自皇帝的命令，而是来自我个人的建议。”
“我也给你一个建议。”无名氏抬头望向大理皇帝，“闭嘴。”
瞬息之间，一片狼藉的总统套房内部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漂浮的“未有之梦”表面闪过了难以察觉的色泽，似乎有所异动。
“你一定觉得这样就赢了吧？从纸面上看，我只有两次强化的‘王权’，而且还被你用风水还是什么鬼的东西看破了科学技术的支援。现在你除了‘王权’以外，还有‘一阳指’和‘六脉神剑’，怎么想都是碾压送分局了。”无名氏与段正淳对话期间，他大腿上的伤痕在圣枪能量治愈下稍有好转，勉力站了起来，“我的确只剩基础属性够高了……可是，基础属性也有基础属性的用法。”
“你做了什么？”段正淳环顾视野内的不定形空隙，发现它们不再试图追逐自己，反而停了下来，开始按照某种规律运动，好像想要组成某种特定的形状。
“……”
无名氏没有回答。他正在努力控制再次获取的庞大王权，强行对每一个纳米机器人分别下达具体命令，一微秒内流经大脑的信息已经超越负荷，很难在“语言功能”这一块上分心。
“本以为能安全搞定，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吐着血想，“那个长得很像传统型轻敌反派的皇帝居然这么冷静，一觉得有问题就甩了几百个大招糊我一脸……好！完成了！”
“唔？”段正淳全力运转非现实感官，发现面前的“未有之梦”不再稀疏，而是形成了一层紧密排列的障壁，立在无名氏与自己之间。但它的宽度不足以覆盖整间总统套房，在最东端留下了一米宽的缝隙。
无名氏跳向机舱最西侧，远离了“未有之梦”障壁的开口。
——现在的情形是，不定形空隙构成了薄膜般的隔绝之墙，但这面墙壁无法彻底切割战场，随时可以从开口中通过。特工少年与王权携带者隔着透明的薄膜互相对峙，枪械与六脉神剑暂时失效。
“你这样做是为了设下对射击的限制吗？”段正淳问，“可我不觉得你是那么愚蠢的人。就算你封锁了‘六脉神剑’，逼我踏过那堵墙上的开口，与你面对面地交手，难道你就能战胜我段正淳……战胜拥有‘一阳指’与十七种拳掌之术的武学宗师、大理段家的天南一帝了？”
无名氏知道她言之有理。即使战斗形势从远程互攻转为近身搏击，并且王权量级差距也得以弥补的情况下，也一定是武术大师的胜利。面对长达千年的武术传承，对“武术”一窍不通的无名氏，又怎能逆转明显不利的战局呢？
但无名氏心中明白，此战已经接近尾声。
“该结束了。”他想。
下一回合的交手，就将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