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光与光与光

“空军一号”发生危机的同时，某处虚无的所在，数个人影聚拢在一块折射出朦胧影像的天青色巨大碧玺周围，观看着无名氏与段正淳的战斗。

地平线附近的云层逐渐压向这些人影，云层中透出带有死寂与生命气息的天光。在这些光线的上方倒悬着一片盐与水之海，与另一片暗金色的沙漠相接，流动的信风模糊着海水与沙砾的边缘。日出和日落形成一道圆环，围绕这片奇异的区域迅速转动。

注视着无名氏行动的人影并非【有关部门】的黑衣特工，这片区域也不是全息影像、VR或者AR的创造，而是某种更为虚无的东西。它超出了科学理性的范畴，同时位于现实宇宙与非现实宇宙的边缘，唯有王权携带者得以进入。

——幻想与现实的夹缝，“非想非非想空间”。

环绕天青色碧玺站立的身影共有七人，影像中名为“六脉神剑”的星光不时跳出碧玺内部，飘入“非想非非想空间”的大气，消散不见。此时，她们中的一人正在发言。

“‘现实’注定失败。”七位君王之一的少女高声论断，不耐烦地抖落着洋装上的星光，“不仅因为人类无法战胜王权携带者，还因为‘逻辑’、‘理性’与‘科学’本身存在致命缺陷。”

“我们明白你的意思。”另一位少女皇帝回答，她戴着样式完全不同的宝冠，似乎来自某个欧洲文明，“大部分王权携带者都与那位大理皇帝站在同一阵营，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们这些异端既然选择了‘与人类合作’的立场，就不得不坚守这条道路。”

“哈。【有关部门】一定很惊讶吧。”洋装上沾染了星光的少女自嘲地笑了起来，“他们一定意想不到，居然还有王权携带者愿意与人类同行。”

“我们既然已经决定站在人类这一边，那就已经不能叫做‘王权携带者’了吧？”另一位少女作出了令人不解的发言，但其余六人听到以后都显得若有所思。于是她转向其中一人，想要征询那人的意见。

“光武帝。”她问，“你觉得呢？”

被称作“光武帝”的王权携带者思考了几秒。在这期间，空悬的沙漠中升起了一轮银月，随即飞入了无数日出日落之间，与其中一颗恒星相撞，化作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在“光武帝”的裙摆表面，为这位少女的黑色龙袍覆上了若有若无的白色。

“是啊。”，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所谓‘王权携带者’，最初就是由人类命名的代号。至于‘携带王权’的解释，应该是从‘携带者’的本义引申而来吧？”

与“感染者”定义相对的称呼——“携带者”。在现代人类的语言中，这是指没有任何症状、却携带着病原体的带菌者与带毒者。将这样的定义推向“王权”领域的话，就可以得出人类对大部分王权携带者的看法。

光武帝叹了口气：“在他们看来，王权携带者只继承了‘王权’与世人为敌的残酷一面，却没有背负起‘王权’领导臣民、守护国家的荣光与责任。因此他们使用了‘携带’这个词，以此贬斥掌握非现实宇宙王权之人的无情。”

远方盐水之海的中央隐约扬起风暴，云层的流速开始加快。

“其实他们没有说错，绝大部分王权携带者已经接受了非现实之王的身份，对人类世界不再抱有感情。不过，也许我们这几个人应该叫做‘王权感染者’？”洋装少女微笑，“光武帝——身为非现实的君王，你却放弃了位于非现实宇宙的崇高地位，这会不会是因为你被现实中的人类‘感染’了呢？”

“……”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以汉光武帝为名的少女显得有些窘迫。

信风流动，带出五道垂直的彩虹。另一位少女接过了话题，沉思着开口：“我们是‘非现实’的住民，也是‘非现实’的君王。但我们选择了站在人类一方，彼此都有各自的考量……”

“我仍然想要守护人类，即使为此不得不站向绝大部分王权携带者的对立面。”一位金发少女作出了简洁有力的发言。

“对我而言非现实仍然陌生，我也不愿统治那些缺乏理性的生物。”另一位王权携带者说，“我们本就不是活人，如果非现实消亡之后我们也会消亡的话……那也是一种不错的长眠方式。”

“我不认同这场对‘现实’的征伐，即使它的发起者是那几位人类史上赫赫有名的伟大皇帝。”第三位少女举起手中长剑，“在得到合适的解释之前，我不会与我曾经的子民为敌。”

“我的理由……嗯……”光武帝望向云层上方的盐海，“其实大家应该都知道……”

“你和‘则天皇帝’的理由，都可以概括成‘为了无名氏’吧？”洋装少女的目光饱含深意，“不过，其实这当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说起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无名氏事情的真相？”她将视线转向碧玺影像中的纷乱激斗，“六脉神剑是王权与武术共存的纯净微芒，以人类之躯与神明循行之剑对抗到现在，已经远超我们的评定了。”

“我们不如你和则天皇帝那么在意那个名为的无名氏少年，但我们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期待。”另一位王权携带者突然插言，“则天皇帝是否就在现场？如果无名氏有危险，他会亲自出手对付段正淳吗？”

“也许吧。不过他更想看清无名氏的所有潜力。”光武帝摇头否定，“则天皇帝总是认为无名氏才是寄宿着‘希望’的那个人，而不是身为君王的他自己。”

“听说无名氏是个非常优秀的人类，甚至曾与侵入现世的邪神作战。”洋装少女说，“根据【有关部门】的资料，他作为特工的能力已经非常可靠。”

“是的。”光武帝表示同意，“【有关部门】着力于修复现实世界，在这一领域中，无名氏已立于顶点。但人类的力量毕竟还无法触及非现实的世界，如果【有关部门】想要真正对抗王权携带者的侵略，就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一事实。”

“‘王权’量级低于对方，也没有‘一阳指’、‘六脉神剑’之类运用王权的技术，却能够在王权携带者面前支撑这么长时间，的确令人赞赏。不过，话说回来。”另一位少女发问，“即使加上朗基努斯之枪与科技的改造，也不可能拥有王权携带者一半以上的‘王权’啊？但你们也看到了，为什么他的‘王权’似乎达到了段正淳的七八成之多？”

“这可不好说。因为那柄圣枪接受的改造……似乎不仅来自人类与现实的科学。”

沙海与盐海互相冲刷，湿润的沙砾沿着空中的彩虹滑下。洋装上沾染了星光的少女凑近碧玺表面，观察着水晶般透明的长枪虚影。

“在我看来，这种熟悉的铸造风格、以及这种特征明显的能量运作方式……应该就是我们这位‘光武帝’小姐手中诞生的杰作了。”

“是吧，‘光武帝’？”洋装少女转过头去，面带微笑，“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