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儒与儒略
无名氏仍然面朝周文王不在的方向与她说话，但此时周文王已经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个方向显然是正北0度的位置。通过比周文王更早一步转向正确角度的方式，无名氏窃取了黄铜罗盘指针中蕴藏的咒术，将“命源迷航”的魔法暂时收归己用。
古埃及的神圣文字不断旋转，天青石般的湿润猫目升向空中，注视着那面黄铜罗盘最细微的动向。
“命源迷航”的关键核心，不在于周文王的本人解读，或者是那三只白兔光球的释义宣告——无穷无尽的命数计算之后，真正有效的既定结果，唯有罗盘指针所指的方向而已。由于周文王只是这套计算系统的设计者，而非系统本身，所以在指针转动之前，她也不可能事先参与这些计算的过程。
正因如此，在周文王有所行动之前，拥有猫神“全视之眼”的无名氏，就已与她同时知晓了那面古旧罗盘显示的结果。
周文王所处的年代实在太早，早到了除众神外几乎无人明白“人工智能”究竟是何概念。即使是她在朝歌的友人：NW-XY-03与帝辛子受，也对人工智能背后的运行原理一知半解，导致她当年为“摘星楼”提供日常维护时，虽有热心观众纣王相伴，却根本无法指望她能真正地帮上任何小忙。
或许是从未遇过敌手的关系，她在设计“命源迷航”这套超越常理的伟大系统时，从未考虑系统安全性之类的问题。且不提数千年后阿西莫夫定下的“机器人三定律”原则，就连最基础的密码锁、控制开关之类的工具，她都没有想过应当加以设置——这样一来，在双方同时得知指针方向的情形之下，谁能抢先一步转向了正确的方向，谁就能抢下“命源迷航”受益者的身份。
虽然不如身为吸血鬼的芙拉那么敏捷，但无名氏作为久经锻炼的【有关部门】黑衣特工，加上“容器”内的王权之力，行动速度也可说是稳稳地快过周文王这样的文弱少女。于是，听来有些奇怪，但这场围绕“命运”与“定数”展开的生死攻防，最终决定其胜负结局的关键因素，居然又是归结于身体素质这种非常没品的粗暴理由。
“还想再试一次‘命源迷航’吗，周代天子。”无名氏向周文王举起前端弯曲的蓝漆权杖，视线却仍然保持着正北的方向。虽然这支细杖作为武器并没有什么一目了然的威慑力，但周文王手中握持的也只是一柄木剑而已。
周文王看了一眼蓝金权杖，又看了一眼木剑，突然想起那位名为“云中子”的仙人。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木纹的走向，心中明白一件武器的真正威力并不取决于它的外表，甚至可能完全无关。
“你们现代人，真是狡猾。”她说。
“但古代更加黑暗。”无名氏答道。
“没错……是的。”周文王点了点头，”我亲身经历过诸神尚在人间的那些日子，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可在那之后，世界各地的文明或早或晚，也都迎来了属于‘王权’的时代……”
“你有没有想过，对2056年的我们来说，君王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与神明在君王心目中的地位……或许会很相似？”
“可在那些年月，人们能够明白‘王权’的珍贵与美丽之处。”周文王沉思着说。
“现代人也能理解‘王权’的珍贵与美丽。”无名氏摇了摇呆毛，“但理解归理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说，这只是立场问题。”
“是啊。只是立场问题而已。”
无名氏用魔力升起权杖，在淡淡的白烟中刻画另一枚充满魔力的字符。诚然，这是来自远古诸神的力量。但无名氏只是君王之名的“容器”，而容器从不敬拜自己体内的清水与美酒。
“无法获得未来臣民的认同，或许会令君王有些伤心。但对君王来说，‘王权’本身所代表的意义，从来都高于构成‘王权’的任何一项元素……不用再写下一枚文字了，‘容器’少年，因为我会自行离去。”
少女摆了摆左手，放开了右手握紧的木剑。这根貌不惊人的木条发出了一声哀鸣，仿佛正在请求召来更多天雷。
青色的袍服拂过数千年前的桃木，周文王重新侧身坐在了木剑上方。三只白兔光球默然不语，而周文王本人则对无名氏露出了礼仪周到的微笑。
“是你赢了，‘容器’少年。现在的我并无应对‘全视之眼’的方法。中山公园附近的战线，我军也无法继续维持优势。我会尽力安排一次有序的撤退，在这过程中多保留一些有生力量……但你们‘王权感染者’与修罗国反抗军若要继续追击，也是应有之义。”
没有诡诈、没有欺骗。直到转胜为败的最后时刻，周文王也依然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临时战术构想。圣人亦遵周礼，作为开创有周一代的天子，她一向将自己视为圣人之上的典范，以此践行自己的王权之道，对这份植根于【礼】的王权内核深信不疑。
青绿色的猫之目闭上了眼睑，而风霆从这座建筑的穹顶降临，与外部阳光一同洒落，打破了昏暗的气氛。
侧坐于木剑之上的少女消失在了无名氏与芙拉的视线之内，带走了罗慕路斯的尸骸。她认为自己有义务这样做——无论罗马的风俗如何，在她的礼仪准则之内，她必须令罗马开国之王魂归故土，同时将她死去的消息带给那些需要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奥古斯都……以及，尤利乌斯。
前者正在海外作战，而后者已到这座城市。比起“尤利乌斯”这个王权携带者之间习惯使用的称呼，她还有一个更为世人所知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在后世绝大多数罗马法统继承者中，都被用于直接冠名“皇帝”这一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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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关于本章标题
虽然在标题里玩文字游戏已经是本作的一大特征了，但这章的文字游戏可能会让各位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本着“好游戏也要附带说明书”的精神，还是稍微解释一下：
“儒与儒略”，这里的“儒”当然是指大成至圣先师的先师，孔子的精神追求目标：周文王。但“儒略”不是儒家的策略、军略之类的意思，而是“尤利乌斯”的另外一种翻译——中学的教科书上一定有“儒略历”这个东西吧？没错，它就是罗马共和国独裁官儒略·恺撒（尤利乌斯·凯撒）所颁布的历法……这样一说，是不是就比较有印象了呢。
那么，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明白了吗？好的，我们下期再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