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龙的形状

一层之隔的楼下，幽暗的环境中重新亮起了无数狼目的微光。跟随着“命源迷航”的指向，罗慕路斯与狼群缓缓步出了美食体验的梦幻仙境。

一阵山雨欲来的危机感笼罩全身，但乾隆皇帝还是瞬间调动了自己对人间美味的所有热情，喊出了下一句美食体验的评价。

“是……是高汤！是高汤散发出的香味啊！”

这一次，少女美食家的语气比之前更为激烈，甚至在“泰拳西施”的包厢内部带出了微弱的回声。

“高汤渗入之后，适度的焦香确实让味道更为美妙……如波涛般席卷而来，气派又浓烈的汤头，分量之间的平衡也不会彼此掩盖。果然是……每一口都有新的口感，每一口都能感受新的味道！”

乾隆每从美食中享受到一层口感，空气中就浮现一道裹挟着无数食材之影的波浪。然而，多重浪潮的前缘撞上狼群之后，却无法将它们彻底冲倒——只要那些巴勒登丘狼继续向着“命源迷航”指向的方向行走，那么，无论乾隆的美食体验多么激烈，都失去了直接作用于狼群本身的非凡效力。

七丘之城的国王望向六下江南的皇帝，举起战神玛尔斯所赐的长矛，以无声的目光代替了反击的号角。

“罗盘的指针指向了酒水的泡沫，为飨宴降下了终结的帷幕。”不远处语声再起，为罗慕路斯的进攻提供着织理命运的指引，“链条的位置即将逆转。‘无妄’与‘明夷’之间，在白色鱼鳞剥落的位置，我见到云层上空的非兽之兽。”

“复数颗粒分析程序启动。Cyber-Hare系统就位。”第二道声线随即传来，“量子卦象推演完成，涨落幅度符合兑泽范围。东南偏南9.1931度为‘贞厉’，西北偏西33.6162度为‘贞吉’。误差±0.11%，异常值占比＜0.144%。”

“不管你怎么计算‘命数’，我都不会停手的。”清朝的美食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口感……如同巡弋大海的游龙！太棒了，实在是无法形容！主打的味道十分柔和，能将食物本身的甜美滋味衬托得更加出色，呈现完全不同等级的绝妙！要比喻的话，这就像翻腾在山中的金色巨龙！是的……我的舌头，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景象……！”

少女想象中的龙形化作现实，龙息喷吐间扭曲着周围的空气。若有人能找到机会仔细观察巨龙的细节，就会发现半透明的表皮下包裹的仍是闪闪发光的珍贵食材。它们在龙身之内四处漂移，围绕着跳动的火焰流转，同时被某种奇特的力场束缚，成为了构造这条金色蟠龙的原初力量。

挟带着终极美食体验的磅礴气息，在碎石与粉尘漫天飞舞的建筑内部，从幻想中降临于世的龙形冲向了罗马的狼群。

廊柱、电梯、柜台、店招、空调、酒瓶、小册子……巨龙的身躯擦过无数现实场景中的物件，令它们突然显现出了某种属于美食的特征——空调中吹出的不再是冷风或者热风，而是带有迷人香味的白色轻烟；酒瓶的表面变成了果冻状的胶质，与瓶中的液体变成了完全相同的琥珀色；被龙须拂拭了的那本小册子，由于本身就是一份菜单的关系，更是直接从册页之间落出无数美食，形成了某种美食节目片头画面般的奇景……

然而，扭曲的物理现象再怎么趋向美食家心中的美食体验，最终也仍将收束于“命数”的法则。黄铜罗盘的指针穿透了层层命运的交织，同时也穿透了清代第一美食家的幻想与心愿。

巨大的咬合力与冲击力降临在狼群头顶，金色蟠龙的咆哮仿佛将要撕毁一切。不知从何时起，香烤狼肉肋排的香气已经隐约从狼群之间飘出，连罗慕路斯本人的眉头都不禁怪异地跳动了一下。

——但即使如此，坚持行进于西北偏西33.6162度、“无妄”与“明夷”之间的狼群本身，也并未像那些空调、酒瓶、小册子一样，彻底化作乾隆皇帝想象中的奇异食材。

“先前我已说过吧？这已不是我的防御时间，而是我的反击时间。”

罗慕路斯伸手挥去烤肉的香气，将手中的战神长矛接连刺向金色蟠龙的龙头方向，一层层地破除着龙息裹挟之间的食材幻影。

“廊柱、电梯、柜台……店招、空调、酒瓶……龙须、龙牙、龙鳞……龙角、龙睛、龙舌……还有你，乾隆皇帝！”

“这质感是何等Q弹而筋道！竟然弹到牙齿！每嚼一下，面就在嘴里面弹跳！这个口感真是……太新奇了！”

乾隆皇帝立刻后撤，驱动着面食美味的体验，将自己弹往与金色巨龙相反的方向，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战神玛尔斯的长矛轰然刺出，伴行而来的还有巴勒登丘狼的利爪与獠牙。但在奇异美食体验的推动之下，少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跳到了空旷地带的另一边，并未被罗马之王与狼群的攻击正面击中。

然而，在长矛刺出的瞬间，金色蟠龙突然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它努力地增加着飞翔与转折的速度，却精准地落向了罗慕路斯每一次猛然刺出的矛尖之上。龙须、龙牙、龙鳞；龙角、龙睛、龙舌……直到整条金龙的形体彻底崩散、美食与气息的幻想散溢而出，“命源迷航”为罗慕路斯提供的指向都无比精准有效——即使罗慕路斯只是单调地向着西北偏西33.6162度反复挥矛，乾隆皇帝也无法阻止她流畅地击毁了这条巨龙身躯的所有部位。

“呼……呼啊……如果‘命源迷航’的一次指向能够应验于不同个体的‘命运’，那我应该无法躲开这些攻击才对……”

由于一次性的运动量过分剧烈，少女美食家虽然并未受伤，却也变得气喘吁吁起来。

“呃……咳咳咳。话说回来，恐怕‘命源迷航’的受益者虽然可以有狼群那么多，但是对于被指向的‘受害’人员，就只能同时锁定一个……所以说‘定数’终归只是单个的数字？啊，好累，身为美食家的优雅皇帝，真不该来干这种粗重的累活……总而言之，就算发现了这种小细节，我这边能用出的最强‘美食体验’，也已经在五分钟前被那个罗马人用长矛轰杀至渣、轰杀至渣了呀……”

“现在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乾隆突然抬头，望向了无名氏、芙拉与“命源迷航”真正主人所处的位置。

“能不能指望那一边的战场……成为战局出现转机的地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