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号孝年近天命，见到比自己年轻十八、九岁的两位主任，硬是毕恭毕敬、双脚立正站在面前。

简德平感觉他故意做作，指着旁边一条板凳说：“不要站着，有什么事？坐在板凳上说。”

曾号孝仍坚持立正站着，不知是真养成了习惯，还是故意做作，带点局促不安地神情说：“我当过兵，上过战场，懂得立正稍息，首长在这儿，我不能坐下对首长说话，那样极不礼貌。”

简德平、蜀卫定听见“首长”二字，感到浑身肉麻，弄得极不自然，数次分别打招呼：“曾号孝，你坐下说话。”

曾号孝仍旧坚持讲礼貌，反复坚持硬要站着说话：“首长面前不能坐，就这样站着说还自然些。”

简德平、蜀卫定不再劝，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曾号孝满面诚实对二人既是表功又是说理：“首长，我要是不当兵去朝鲜，莫说生二胎不得罚款，就是生四、五个娃娃都不得罚款。”

简德平看着他笑了笑说：“你响应号召参加抗美援朝是对的。为何生育方面不响应党的号召，自觉实行计划生育，而要超计划生育呢？”

曾号孝被问住无言以对，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低着脑袋言辞诚恳小声说：“我也不讲客观原因，只是家里穷，4个人只喂一条0多斤重的猪儿，这次突击，定我交罚款50元，确实有困难，实在难交齐，想请首长答个话，给驻村干部打招呼通触一下，让我把猪儿喂肥了，下半年卖半边猪肉，再来交齐罚款，我也落下半边肉和油水、内脏吃。如果实在不行，只好回去把猪儿卖了，卖得到多少交多少。”

简德平看见曾号孝这人既老实又滑稽，有些同情，把杨柳枝叫到旁边核实所说情况是否属实。

“他说的情况一点不假。”杨柳枝应证属实。

简德平走下楼，与广武俊商量如何具体处理。

广武俊想了一阵后说：“曾号孝这样的情况，乡里不便于表态，若是我们放了曾号孝，群众就会说：乡政府一碗水没端平，计划生育整的就是二夹皮，有钱的罚不怕，无钱的不怕罚！如果你们计生委干部表态，既可以解决他的具体问题，也给乡政府乘了一肩，解了难题。”

简德平和广武俊来到楼上晒坝，问曾号孝：“这次你能交多少罚款？”

曾号孝从身上摸出元角分全部钞票，不好意思说：“我超生受罚，是叫化子背不起三斗米——自讨的，不怨你们干部。说句不怕丑的话，跑了两天，东借西凑，只借到8.1元，实在不好意思，10元钱都没有凑齐。”

广武俊与简德平、蜀卫定简单交换看法，统一意见。

简德平马上当面宣布：“本次暂交8元，下半年再交4元，今年一定要交齐乡政府规定的50元。剩余的0.1元钱拿去买一斤盐。”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剩下的钱买不到一斤盐，盐是0.145元一斤，买一斤盐还差分钱。”曾号孝哭丧着脸，极不好意思地诉苦。

简德平从身上摸出分硬币递给曾号孝：“给你分钱，凑齐买一斤盐。”

曾号孝面带羞愧的神色，伸手接过钱，不好意思说：“谢谢！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哪！”

解了难题，因而工作顺利开展，仅用一周的时间，干部完成任务逐渐回到乡政府。

全体干部回来，乡政府召开总结会。农经干部辛珍怀说得头头是道，总结成绩、经验一条又一条。

会后，简得平和广武俊聊天，想起辛珍怀会上的汇报，便称赞他做工作不简单。

“你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心里就有几弯刀啊，他的鬼八卦多得很呐。”广武俊笑着不褒反贬。

简德平听了一愣：“广乡长，听你话中有话，未必辛珍怀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他的故事真不少。”广武俊看着简德平微笑回答。

简德平来了精神：“有什么故事？我最喜欢搜集奇闻趣事，说出来一饱耳福。”

广武俊满足简德平的要求讲开了：俗话说：“麻子怪多，矮子心多。”这话一点儿不假。辛珍怀虽是武大郎似的矮子，可心眼真多，眨眼就想出一个怪点子，比那麻子的怪还多，令人防不胜防。大都不太喜欢他，以矮子戏称。他倒无动于衷，谁喊矮子都答应，习以为常。

文.革时期，区委安排辛珍怀到县委党校学习。

党校在白马公社，距县城7公里。

星期天党校放假，上午，辛珍怀和其他公社一起学习的学员，闲着无事，进城玩耍。当时交通不便，没有班车，进城全靠步行，翻过墨斗城垭口，走下坡路段。

前面两个女人边走边摆龙门阵，声音时大时小，隐隐约约听到在说怪话。

矮子有意识靠上前，听她们摆一些什么。

“那些男人说，他们来事了，硬得像钢钎，哪么，女人来事了，又该怎么形容呢？”一个女人问。

另一个女人笑嘻嘻说：“日.妈、个老子的，尽问些怪问题，如果要形容，那就用像钢板一样来形容。”

先前提问的女人笑得弯腰驼背，回答问题的女人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后面再没有下文。

辛珍怀眼睛一眨，嘴巴一歪做出一个怪样子，将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小腹上，口里直嚷嚷：“钢板让开，钢板让开，钢钎来了！钢钎来了！”边说边极其自然地从两个女人中间穿插过去。

俩女人闹个大红脸，显而易见，十分不好意思。

辛珍怀若无其事，继续向县城走去。

“矮子心真坏，又不认识她们，也敢打胡乱说。”同行的石门区公所多经干部郭仁唐马上批评。

辛珍怀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她们都敢在广庭大众之下肆无忌惮，一斤花椒炖二两肉——麻嘎嘎（方言，嘎嘎即肉）的说，何尚不可开一下玩笑，大家都来取乐嘛，岂不闻，独乐乐不如与人同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