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德平知他要讲的话，做完过场就会讲，若不愿说，再催得急，也是梁山泊的军师——无（吴）用，因此并不催促，耐着性子做出安心等待的样子。
周世钦装好烟帕子，果然边抽烟边慢条斯理讲述：今年春季大突击开始不久，距现在大约半月前的一天，周世钦到新华乡政府办理化肥供应手续。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女人，手里抱着一个棉布包裹，走到乡政府文书办公室，将包裹搁在办公桌上说：“我是县城的人，今天到天池区来走亲戚，回去的路上，走到你们乡前面两、三里路的地方，看见公路边放着这个棉包袱，走拢看时，原来是一块半新的抱裙包着一个新生婴儿，打开来看，那个新生婴儿是一个男娃儿，抱裙里面放有一张生庚八字，写明是三天前所生；还放了一个奶瓶，奶瓶里面装着一些包谷面糊糊（方言，包谷面糊糊就是玉米面熬的稀粥），我拉动抱裙之后，婴儿大哭不止，没有办法，看见奶瓶里装的糊糊，只好用来喂他，娃儿不知饿了多久，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吸了糊糊后，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世钦认得那个女人叫梁玉英，家住鱼堵溪。感到好奇，走到办公桌前去看那个婴儿，只见嘴上、脸上到处都糊满了包谷面糊糊。
“你们乡政府做个好事，千万莫让娃儿饿死了。”梁玉英指着婴儿，做出一副无限怜悯的神情说。
张文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处理这件事，陡然想起分管计划生育的副书记蓝文学在家，赶紧走到门外，站在巷道大声喊道：“蓝书记，你过来一下，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蓝文学手拿笔记本，正准备下村去，听见张文涛惊风火扯叫喊，快步来到文书办公室门口问：“什么事啊？这样急抓抓地叫喊。”
张文涛呶了一下嘴，抬起左手指着梁玉英说：“她说在前面公路边上捡了一个娃儿，抱来搁在我这个办公桌上，要我们乡政府把娃儿养起，你说该怎么办？”
蓝文学听后，觉得是个烧红的炭圆，不好处理。马上口气坚决吵梁玉英：“淡扯扯的，哪个叫你把娃儿抱到我们乡政府来，快些抱起走！”
梁玉英不听，坚决要把娃儿放在乡政府，嘴里还“嘟嘟啷啷”说个不停：“我这么大的年纪，看见路边上有人甩娃儿，存好心捡来，是做好事、积阴德，哪里还能抚养……你们政府不抚养还有哪个来养？”
蓝文学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不要她把娃儿放在这儿，她又非要放不可，如果让她放在乡政府，哪个来喂养呢？没人喂养，造成弃婴死亡，是要遭追究责任的。
“蓝书记，乡广播员郑发银的女人陶家英不是才引产几天吗，他早就想一个男娃儿，何不叫他捡去喂养。”这时，在一旁的张文涛，有心为领导分忧解愁，看着十分为难的蓝文学，好意小声提醒。
蓝文学点头答应：“哎，你说的这个主意不错，还是一个办法，你喊郑发银来，我来问他，看是否愿意。”
领导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张文涛高兴万分，爽快地答应：“要得。”然后快步出去找郑发银。
不一会儿，郑发银跟在张文涛后面来了。
蓝文学以关心的心态真诚地问：“郑发银，你一直想要个男娃儿，政策不允许，所以你老婆怀孕快足月了，我们知道了，坚决动员她去引了产。这个女人在前面公路边捡了一个娃儿，要放在乡政府，我们拿起没有办法，你把这个娃儿抱去喂养行不行？”
郑发银上前以无所谓的神态看了一眼娃儿，脑袋摆得下霜来，十分坚决地不答应：“不行，自己老婆怀的娃儿不准生，给别人养娃儿，我不得干！再说，捡的娃儿仍然要交罚款，我不得喂。我是什么事？妈的鸡眼睛又不痛，找些虱子到脑壳上抠，不干、不干，坚决不干！”
蓝文学实在没有办法，娃娃丢在乡政府，简直就是一颗烧红的炭圆，必须找到人接手抚养，别无他法只好作出承诺：“你先把娃儿抱去喂养，哪个问起来我承担责任，说清楚是乡政府要你喂的，不要你交罚款。”
郑发银见说到这个份上，态度软了下来，嘴里说：“我先要回去问一下老婆，看她愿意不愿意。”
“要得，快去快来回话。”蓝文学焦急吩咐。
一会儿工夫，郑发银慢摇慢摇走到乡政府，蔫绵绵地向蓝文学说：“老婆答应了。”接着又十分慎重地稳了一下：“蓝书记，我不肯喂，是你非要我喂不可，这事先说断，后不乱，说清楚，不交罚款我才喂，如果以后要罚款，我是要把娃儿抱来交还给你！”
“行，说话算数。是我叫你把娃儿抱去喂养，不得罚你们的款。”蓝文学害怕他不肯喂养，只要娃娃有人乘手，不管怎么样都得答应。
郑发银这才欢天喜地抱着那个娃儿回家。
周世钦讲到最后，稍稍停顿一阵才说：“如果按乡里蓝书记那样处理，计划生育工作干脆不要搞下去了。再说，事情根本不是那样，据我了解郑发银抱去的那个娃儿，实际是他女人生的……”说到这儿又停住不说了。
简德平认为真是一件问题严重的事，望着周世钦，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周世钦却摇晃着脑袋，不肯再说。
“贺区长，周书记说的事情，如果真有其事，必须严查重处。”简德平对着贺大成耳语。
贺大成严肃地点头：“行，请简主任出面追查，区公所一定配合，需要怎么做言语一声，绝不袒护乡干部。”
突然，高云周的寝室里传出向国坦极其愤怒地吼声：“你要做什么？”
梅祖菊急忙从寝室里跑了出来，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脸青面黑地望着地坝里坐等的人，以极为惊慌惶恐的语气急促地说：“他在屋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