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王爷——”两个难民慌慌张张从树林里跑来，好似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嘴里惊恐地大叫道，“河里……河里……好多尸体！”

两人的说话声被打断，顾韶元冷冷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王爷，我二人今晨入城去买药，从河边走回来。想看看这河边风景。哪知河岸上游的岸边，浮着十几具尸体。皆泡烂了，膨胀得像个巨大的球，白肉黏糊糊地，散发着恶臭。”

“快领我们去看看。”话落，顾韶元牵起步半雪的手，便往树林里走去。

“你刚刚说，朝廷将难免篷这边的事儿，皆压了下来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季嘉杰掌管难民事宜之后，随不似太子那般处处为难，但从未管过这里的事，只一心核算赈灾金额，我推测，他是想从中挑季嘉誉的刺。这几日疟疾爆发的事儿，他不会不知道，只是无暇顾及，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而太子那边，更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上面的人皆如此，朝中大臣又怎敢妄言？”

“可恶，几百条人命，对他们来说，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他们眼中只有功名权力，自然冷血。”

“韶元，若有朝一日，你大业得成，可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顾韶元停住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步半雪，说道：“不会！”

“这腐败的树，当需要有人连跟拔起，再种下新的，森林方能重获生机。”

步半雪点点头，“那你和不帮帮这里的难民，在朝廷之上帮他们说句话？你可知，在这里，我虽能帮到他们几分，但医术有限，那些病重的我实在无能为力。但现在最能帮到他们的，是你。”

“唯有你，能施压于朝廷，让他们派太医过来。集思广益，没准，剩下的人就有救了。并且，一旦有了一个有效的方子，不仅这里的人，南方的疟疾亦有救了。”

顾韶元点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不能贸然行动，皇帝老儿还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安阳又在府中虎视眈眈，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那群突然出现的无赖，还有刺客夕颜，定然和难民之事脱不了干系。”

“你可查到了什么？”

“我后来再派人去听月楼查看，早已人群楼空，那个地牢，也变成了存放杂物的地方。想来，他们肯定是有一套防止排查的后备计划。”

“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我怀疑，这件事和太子有关。黎旻前脚刚揭发他，后脚就被打了。还有那难民名录，只要毁了这个物证，难民就算死了再多人，也无人察觉。”太子极有可能未报揭发之仇，再对他们下手。”

“可是……若真是太子，他何必顶风作案。事情一旦发生，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他不可能做事这么草率吧？”

顾韶元点了点头：“你说得亦有道理？”

“夕颜曾说他为了一个人而藏身听月楼，可以确定的是，幕后主使是个势力非常大的男子。太子有很大的嫌疑。”

“郡主——王爷——到了，就在前面的草丛后面。”

步半雪跟在顾韶元身后，往河岸边探去。

“你们二人，为何站得那么远，过来啊？”看到那两个人躲在一棵树后面，瑟瑟发抖不敢再靠近一分，步半雪不解的问道，“有这么可怕吗？”

当她转过头看清了那些尸体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呕——”步半雪吐了一地，早上吃的那一点粥水悉数倾倒了来出来，还夹在了一下黄绿色的酸水。

旁边顾韶元看了一会儿岿然不动，见步半雪这般样子，便将她扶到一旁，用衣袖边擦了擦她的嘴角，关切问道：“你没事儿吧？”

步半雪脑中又浮现出那些尸体的模样，一阵反胃，又吐了起来。但这回腹中再没剩下什么东西，只是干呕。

十几具尸体膨胀成球，肚腹里像是鼓足了气。尸体上的衣服皆破烂了，被河水冲走，留下白花花的肉在阳光下曝晒，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不时有白色的蛆虫在肉上钻来钻去。尸体的脸皆泡花了难以辨识，只有绿色大头苍蝇在空荡的眼眶里飞进飞出。嗡嗡作响 。恶臭冲天。

一阵风吹过，难以名状的臭气随着风钻入步半雪的鼻子里，“呕——”，又一阵恶心。

步半雪捏紧口鼻，从衣袖中的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服下后方平复下来。

树后那两个难民已被恶臭熏得哗啦啦吐了一地，步半雪走过去，将药丸递给他们：“这是我特制的凝香丸，由三七二十一种鲜花的花瓣碾碎，揉制而成。因日常与药材打交道，做来祛除药味的。没想到，今日亦派上用场了。”

步半雪又递给顾韶元一颗，岂料他好似一点不将这番景象放在心上的样子，眉头都未曾眨一下。

“你需要这药丸吗？”步半雪试探性地问道。

顾韶元摇摇头：“无妨。比这还恶心的景象，我都见过。制药不易，你且留着吧。”

“你何时见过？”

顾韶元微微抬头，思绪随着眼神飘向远方：“战场上。”

“战场上？”

“那年，东陆与西楚大战时，我受父皇之命，随军打仗。时值炎夏，横尸遍野，空气中充斥着尸体的腐烂味、血液的腥甜味还有冲天的汗臭味！我方不敌东陆，死伤惨重，又缺少药物，很多将士断了臂膀，只能眼看着伤口化脓生蛆，在痛苦中死去。”

步半雪闻言，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两军交战，笑得是当权者，遭难的，还是普通百姓。”

“这些人的面目已经无法辨认了！”顾韶元摇摇头，似是有些失望：“十几具尸体，到底是哪儿来的？又是谁扔在这里的？太多的谜团！”

步半雪忍着心底的厌恶，仔细看了看那些尸体，眼前一亮:“衣服！那些衣服虽破烂，但布料还是可以辨认的！有钱人家穿绫罗绸缎，普通人家粗布麻衣，若从衣物入手，还可确定一下这些人的身份！”

“左青衣可以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