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快过去看看吧。”步半雪为虹英母亲诊完脉，正思索着该开什么方子，亦梅忽闯了进来，急急忙忙喊道。

步半雪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焦急不已的亦梅，“又出什么事儿了？”

“夫人，随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亦梅拾起笔，迅速将方子写完，起身递给虹英：“伯母脉象较下午，又有了些许变化。这是新的方子，接下来，按照这个服用即可。我先走了，有事尽管来找我。这几日，我都会一直在这里。”

话落，步半雪便欲往外走，被虹英一句喊住，“诶——等会儿，”

步半雪回了回头，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虹英用温柔的目光回应步半雪，手帕下的嘴唇微启，昏黄的烛光从里面透过，仿佛带着魔力，“对不起——”。话落，双唇紧闭了一会儿，忽又张开，“谢谢你——”

步半雪看着手帕上那双清澈的眼眸，微微一笑，便转过头，走了出去。

亦梅紧跟在步半雪后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两侧帐篷内泄出微弱的烛光，与浓重的的夜色交相辉映，两人之中走在其中，身上忽明忽暗，忽明忽暗。

“夫人，您刚刚说这几日会一直待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步半雪看了亦梅一眼，黑暗让她只能看清身边人的身形轮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夫人，”亦梅也转过头去，烛火将步半雪映得光彩照人，“您真的要这样吗？府里还有一个**烦没处理呢？”

“安阳可有何动作？”步半雪脸色突然严峻了起来。

“她已搬去了怡心居，还增调了几个侍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躲在里面瞎鼓捣些什么？”

步半雪看着周围的景况，缓缓回道：“且随她去吧。谅她也掀不出什么大浪。这边的几百条人命才是当务之急。”

亦梅点点头，未再说话。

“你到底是要我去看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步半雪忽而又问道。

“马上就到了，夫人看到了就会明白的。”

环顾四周，前方越来越暗，已经快逼近树林。抬头是一轮弯月，挂在树梢。

月亮终于出来，星星亦露面了。步半雪正感叹着，忽听不远处的帐篷那传来喧闹的人声。

加快了脚步，步半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帐篷的门帘大敞着，可以看到里面搭着一排排的小床，有人躺在上面，盖着亦梅拿来的被褥。

帐篷外，则架着好几个炉子，干树枝在炉底噼里啪啦的燃烧，炉身烧得通红。有些炉盖咕噜咕噜跳动着，热气蒸腾，一股奇怪的药味盘桓在周围的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

方才那些难民，皆用白布蒙着口鼻，有人在洒石灰水、引燃祛病香，有几个妇人在里面照顾病患，时不时端着一盆浑浊的水走出来，倒了，又舀上清澈的，端回去。守在炉旁边，拿着扇子扇的，则是两个如虹英一般大的年轻女子。

又有人将病患抬过来，他们从步半雪身边走过。顿了顿，问候了一句，“郡主，您来了。”

步半雪微微一笑，点点头。那些人便走了进去，喊道：“孟老三家的儿子。大家过来搭把手。”

步半雪看着这番景象，感动不已。似是在问身边人，又似是在问自己。

“亦梅，我没有选错。你说呢？”

“夫人，我方才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所有才喊您来看看。只有亲眼看到，才能体会到这份震撼。”

步半雪压制住心底掀起的波澜，走到熬着药的炉旁，掀起盖子闻了闻，问道：“这药熬了多久？”

“半个时辰。”

“再熬半个时辰即可。”

步半雪接着喝嘱咐道：“这每味药放三碗水，没过药材即可。一副早晚熬两次，每次一个时辰。早上那碗药需在巳时之前喝了，晚上那碗需在酉时之前。还有，最后的药渣倒在帐篷周围，祛除病气。”

两个女子皆点点头，应了声是。

“辛苦了。你们一个人在这守着即可，两人轮着，不要累到了。”

说完，步半雪又走入帐篷里面，走到方才抬进来的那个年轻男子的床边，轻轻拿起他的手，将手指搭在其手腕尺侧。

“郡主，你也用手帕蒙住口鼻吧。莫要被传染了。”

“谢谢大婶。”步半雪接过她递来的白布，蒙在脸上。

“他是怎么回事儿？”

另一个早已哭成泪人的妇人回道：“这是我儿子，他才二十出头。昨天说头有些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今早上开始发热，时而又打寒颤，到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嘴里还说着胡话。”

“婶子莫要着急，按照我的方子先给他用药吧。”

诊完这个，步半雪又依次看了看其他病患。一个一个诊过去，步半雪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虹大叔的媳妇儿，有人吗，来搭把手。”

步半雪闻声赶到外面去接人，忽见又有人抬着一个妇人进来了，旁边跟着的是虹英。她赶忙回道：“来来来，往这边抬。”

步半雪将他们领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床边，问道在一旁服侍的虹英：“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像个孩子那样，自欺欺人。”虹英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回道，“你是对的。唯有这样，才能救我母亲，救大家。”

“对了，我在路上碰到一个青衣公子，说是来找你的，我便将他领了来。他就在外面等着。”

步半雪满腹狐疑：“青衣公子？”

走出去，只见一个男子站在月光之下，背对着自己，仰头望着明月。一袭青衣随夜风扬起。

步半雪笑了笑，说道：“左青衣，这京郊的月光如何呀？比得上城中的圆月吗？”

左青衣将手中的白玉骨扇一挥，缓缓转过身来：“月亮都是同一个月亮。只是京郊的人，却比京里的人好些。如此，心中感受有差别了，自然月光也更美了些。”

“你深夜来此，想必不只是为了看月亮吧。”

左青衣走近了些，说道：“我给你送来了些东西”，左青衣指了指不远处，只见那停着三两马车，车上都满载着包裹。

“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些药材、衣物和被褥，想你应该需要。”

步半雪又惊又喜，笑逐颜开：“你怎会知道我需要这些的？”

“亦梅。”她大喊到，“快叫人来抬东西，左公子雪中送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