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那日步半雪信誓旦旦说找到了那个侍卫,但又没让他出来与我对质。这两天,你找得怎么样?找到了那个侍卫吗?”安阳正喝着茶,忽而想到这一茬,问起身边为自己泡茶的采桑。
“找到了。奴婢派人去侍卫的家中和他几个相好的朋友家中搜了一搜,岂料都扑了空。采桑一面将上好的贡茶浸入滚烫的热水,一面说着,“今早上在王府后门处,忽而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仔细一看,方知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安阳将手中的茶盏丢在桌上,咣当一声,在北苑的厅里激起了不小的回声:“我们还在找他呢,他到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可和你说了些什么?是步半雪派来的吗?”
采桑压低了声音:“看来不是呢。他说想见郡主。”
“放肆,他事情没办成,差点陷我于危险之地,还敢来我这邀功请赏?”安阳拍了拍桌子,怒不可遏。
“奴婢也是这样和他讲的。他却说,希望郡主再给他一次机会。那步半雪在尸坑羞辱了他一番,他咽不下这口恶气。郡主,您看呢?”
“有意思,这步半雪倒还得罪了他。好,把他带进来吧。”安阳狡黠一笑。
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衣着破烂,脸上身上布着些许伤痕的男人,仿佛一个乞丐,跪在了屋子中央。
“小的见过安阳郡主。”
安阳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乞丐侍卫:“我以为你逃了,叫采桑一阵好找,如今你自己倒是觉悟高,主动回来找我。你有何想法,看在你自己回来的份上,我且听你一言。”
“多谢郡主给小的这一机会。乱葬岗时,小的以为能一举杀了步半雪,岂料她身边的丫鬟武艺高强,把我推入那处的尸坑,用言语羞辱我。好在后来有个难民救了我。我才能回来报这个仇。”
“希望郡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完成杀步半雪的任务。”侍卫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小的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步半雪一起!”
安阳与采桑相视一眼,思索了一番,方开口说道:“好,本郡主就给你一次机会。就在这府中,你照我说得做,速战速决杀了那女人。事成之后,仍给你许诺的五百两银子和黄金,让你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她身边的丫鬟……似是叫亦梅的那个,武艺高强,小的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自会支开亦梅。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小的谢过安阳郡主,全听郡主吩咐。”侍卫谢过恩,准备退出去。
“你这样装扮容易让人起疑……采桑,让丫鬟带着他去洗漱一番,换上侍卫的衣服,等在北苑,听候调遣。”
“是——”领过命之后,采桑把侍卫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丫鬟。
看着侍卫和丫鬟离去的背影,安阳站起身,对着采桑说道:“许久未见姐姐了,甚是想念,采桑,你同我一同去落华居看看吧!”
“是——”安阳在采桑的搀扶之下,春风得意的走了出去。
……
京城郊外,黎旻望着身边这两个气宇轩昂的皇子王爷,毫无惧色。自己孑然一身,再无所牵挂,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只要能手刃仇人,为难民们讨个公道,死亦足矣。
他仰仰头,向着顾韶元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恨他们,恨之入骨。你说你能帮我,你要如何做?”
“你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恨。而恨意,是最好的武器。这一点让我相信你。那场屠杀,死了上百人,你是幸存者;那个尸坑,埋了几百具尸体,你是目击者。你是弹劾太子最好的罪证。到时三司会审,你只需将怒听到的看到的,一一说出来,给太子致命一击。”
“岂会如此简单。那些朝廷的蛀虫,官官相护,恐怕没等我说完,就枉死在牢中。”
顾韶元厉声质问他:“你怕死?”
“我黎旻今日只身行刺太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是我追求的归宿,我何需恐惧。唯一不甘心的是,若默默死在牢中,还不如再行刺一次太子,来得直接有效。下一回,我绝不会失手。”
“仇恨确实是好的动力,但也蒙蔽了你的双眼!”顾韶元抓起他的衣领,冷冷地斥责道,“你若一味草率行刺,只会如今日般被太子站下头颅,根本不可能成功。想你的妻儿,若看到你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会如何想。你说,他们是希望看到你手刃仇人后能够好好活着,还是仇人未除反倒丢了自己的性命。你自己掂量掂量!”
见他的面色有所松动,顾韶元继续说道:“你身旁的这一位,是都东陆四皇子季嘉杰,我是西楚王爷,举我们二人之力,你害怕保护不了你的一条命,还怕你的证词会传不到皇上的耳里?”
“我怎么相信你们?”
“你没得选择了。”顾韶元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若押在牢中,等着你的是无尽的酷刑。到时,就算你不是受何人指使,也会被逼招供。他们的手段我最清楚,一旦你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你便会被灭口。”
“若你和我们合作,说出实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不合作,你定受尽折磨而死去,辜负你妻儿的仇恨。”
“孰是孰非,你自己想想罢。”
黎旻逐渐被顾韶元说动,不管死或不死,自己一定要把仇报了,方能毫无愧意地去与自己的妻儿团聚。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帮我!”
“我帮你,你自然要有所回报。”见黎旻眼中有些恐惧,顾韶元说道,“别紧张,很简单。你只需告诉我,一个人的踪迹就可。”
“谁?”
“祭奠妻儿那晚,你在尸坑救起的那个侍卫!”
黎旻眼眸放大,无比震惊地看着顾韶元,“你怎么会认识他?”
“其中干系你无需过问,你只需告诉我,他现在在哪便可。”顾韶元接过他眼神中的惊讶,幽黑的眼眸宛若一池深深的湖水,看不出丝毫波动。
黎旻后脊背一凉,打了个寒战,这样深不可测的眼睛,他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