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柯卓尔从游乐园回来, 自打进了家门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应该说是和那两个女人分开以后他的兴致一直不高，只是到家以后变得更明显了，毕竟小孩子心里有事都藏不住。

魏音开始还有耐心搭理他两下, 最后看小祖宗爱理不理的，也烦了, 在客厅看着电视等佣人把晚饭做好。

这个点的电视剧都是播过好几次的老剧，魏音大多看过, 最后停在了一部播清宫剧的频道, 心不在焉地对着屏幕东想西想。

柯茉绵那小丫头来了y市……居然还失踪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该不会是……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关了电视伸了个懒腰，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浑身上下都憋屈得慌。

打算要差个佣人拿点水果过来, 正好柯荣成回来了，柯卓尔没像往常那样兴高采烈地奔过去, 而是瘪着小嘴趴在客厅的茶几旁画他的画。

“卓尔,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分部的事谈得很顺利，柯荣成心情大好，一放下包就抱起柯卓尔，亲了又亲。

见柯卓尔低着头不说话，柯荣成狐疑地看向魏音：“你骂他了？”

魏音莫名其妙：“没有啊, 卓尔一回来就这样了。”

“卓尔，告诉爸爸，怎么了？”

柯卓尔眼泪汪汪地看着柯荣成, 语气听起来要多心酸有多心酸：“爸爸，你不喜欢卓尔了，卓尔也不喜欢你了。”

小孩子耍小性子没什么好奇怪的，魏音靠在沙发上没想过去哄哄他。

“怎么会？爸爸一直很喜欢卓尔的。”自己快到五十岁才有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当宝贝供着？

“可是…可是…”柯卓尔很委屈，“今天有个姐姐告诉我那个游乐园是爸爸给姐姐建的。”

柯荣成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也是在客厅的这个位置，他对八岁的柯茉绵许下了一个承诺，那时任月蓉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父女俩描绘游乐园的蓝图，谁也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你爸爸就是喜欢姐姐，你能怎么样？”魏音挑衅地出声，把柯荣成拉回了现实。

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魏音……早已是物是人非。

“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柯荣成不满，整天就知道和常年不在家的柯茉绵争风吃醋。

魏音说了一句不吭声了，柯荣成没理她，想着怎么和柯卓尔说，忽然觉出不对劲，游乐园的事情他只和柯茉绵任月蓉说过，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

“爸爸，我要游乐园，你给卓尔也建一个游乐园。”他不甘心。

“卓尔，爸爸问你，这是谁告诉你的？”除了柯茉绵还会有谁？难道说真的是她？柯荣成有些激动。

“一个很凶的姐姐，爸爸，好不好嘛？”不到爸爸答应，柯卓尔决不罢休。

“好好，”柯荣成随意应付着，“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高不高？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魏音看出柯荣成有些亢奋，再看他的表情和他说的话，难不成这人会是柯茉绵？这也太巧了！

“比小敏高好多呢，爸爸，卓尔不喜欢她，她好凶，她是坏人。”

柯荣成放下他在客厅踱步了一圈，不放心他说的，上楼找到柯茉绵的手机，直接去找小敏。

小敏在厨房收拾，见大老板进来，有些慌乱：“先生，菜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可以用餐了。”

“你今天在游乐园和卓尔有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打开手机相册，找出柯茉绵的照片给她看。

柯茉绵的五官很有特点，小敏只一眼就分辨了出来：“是她。”

“她居然……去游乐园玩了？”这孩子不是说对小孩子的玩意儿已经没兴趣了吗。

“先生……”小敏不傻，光听柯荣成的话就知道里面的意思，原来那女人真是大小姐，所以大老板才会如此紧张，可惜了…追不上啊。

“唉，后来，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小敏摇头，实话实说。

知道又有什么用？现在去找也找不到人。

厨房这种油烟味重的地方不宜久留，柯荣成走到餐厅，魏音和柯卓尔已经坐在了餐椅上等着开饭。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柯荣成一看号码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接起。

“柯董，我刚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大小姐！”

“她在哪呢？”

“刚才还在凯撒西餐厅，现在……”他面对着人来人往地街道不敢开口。

“你把她放走了？”柯荣成厉声责问，魏音放慢了咀嚼速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柯荣成的脸色。

“柯董…实在是没有办法，一个女人把大小姐带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却在自己手上逃走了，任谁都会懊恼。

“什么女人？”柯荣成只想着柯茉绵，别的人挑不起他的兴趣，就怕那女人对柯茉绵不利。

“不认识……不过和大小姐好像认识。”男人结结巴巴地说，再说那女人只是在他面前一晃，他哪看得出那是谁？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别干了！”搞了半天也是问不出什么，撂了一句话，把手机丢在桌上。

一大一小都睁着眼睛瞅着他，柯荣成被今天一惊一乍的事情搞得没来由的气：“吃饭。”

茉绵这孩子回来不好好教训一顿还怎么了得！

“你好，我找柯大小姐。”蒋士婕对着黑洞洞的视频对话框，说得煞有其事。自从柯茉绵升级为姐姐之后，外界就在她的称呼前加了个大字。多好，柯家大小姐和小少爷，可柯茉绵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但蒋士婕喜欢啊，有事没事拿这称呼磕碜她一下。

后来柯茉绵习惯了这称呼，却止不了蒋士婕磕碜她的恶趣味。

“嗯。”柯茉绵戴着耳机懒懒地答应，示意她在。

“近来可好？”

“好。”除了和方清妤相处得越来越变扭，哪里都好。

“你前几天去游乐园玩了？还去凯撒餐厅吃饭了？”蒋士婕自觉无趣，和这面瘫永远开不起玩笑，直接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末了，恍然，“我爸知道了？”

“小日子过得挺自在啊，哪像你婕婕姐姐，天天窝在办公室打报表，回家还要应付那些优秀好青年…噢…”蒋士婕答非所问，自哀自怜。

自己的烦心事也只有自己知道，柯茉绵习惯了把心事藏在心底：“你今天找我视频就为了说这个？”

方清妤今天去上班了，家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柯茉绵有很多时间没处打发。

“当然不是，你上次让我问的事我问了，你爸的意思，商场上得罪人也是难免的，所以……你怎么想？”

“你觉得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是非得让我死才能顺了那人的心意？”柯茉绵对她爸商场上的对手不了解，心中细细盘算着。

“要我说，你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我一直帮你瞒着也会有瞒不下去的一天。”等了几秒没收到回复，又加上一句，“你说，是不是？”

“嗯。”柯茉绵当然知道，这事情她不出面是别想找出个真相结果了，只是她舍不得离开方清妤，但前晚发生的突发事件又让她这几天都没法正视她，她很矛盾，或许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这里，在此之前她得和方清妤好好谈一谈。

“阿姨的祭日…快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蒋士婕低着脸没看摄像头，就像是面对面聊天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表情，她怕勾起柯茉绵的伤心往事。

柯茉绵四年没回y市，也四年没去过她妈妈的墓地，每年这天快到的时候她爸会打电话问她想不想回家拜祭她妈妈，柯茉绵每年这段时间都心痛得要命，就想起了他爸和魏音的那点破事，毫不犹豫地拒绝。

就算拜祭过了，逝者也不会复生，柯茉绵始终认为她妈妈是带着遗憾死去的，那两人……难以饶恕。

“你今年会去吗？”

“再说。”人都是在成长的，柯茉绵不知道今年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正视过去的准备。

“去吧，都那么多年了…阿姨也想看看你。”蒋士婕觉得自己这样说还算有分寸。

“嗯。”柯茉绵淡淡地回应。

“绵绵，回家吧，逃避真不是个办法。”

柯茉绵过了几秒才开口：“婕婕。”

“我在。”蒋士婕期待地看着摄像头。

“我想睡觉。”不知道回应什么话好，十点了，柯茉绵坐累了想躺床上休息会儿，她打算今晚等方清妤回来。

“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为她忙活了这么久，不奢望多感天谢地，至少来句谢谢也行啊。

“thanks.”柯茉绵不是擅长花言巧语的人，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把她心里的感激都包括了。

蒋士婕和她一起长大，对柯茉绵的了解比他爸还深，听了以后心里一阵波澜。

她也不容易，那年柯茉绵刚到美国，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她像具行尸走肉，蒋士婕打心眼心疼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柯茉绵月经初潮问她怎么用卫生棉条，当时她想起自己初潮时去问妈妈的情景，于是泪点很低的蒋士婕立马抱着镇定的柯茉绵泪如雨下。

“晚安，死鬼。”蒋士婕一想差点泪崩，匆匆忙忙地断线，生怕被柯茉绵看到惹她难过。

柯茉绵洗完澡在床上继续思忖蒋士婕的建议，对于那个家庭来说，她倒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个女人，柯茉绵心烦气躁。

回去之后呢？查明事情真相，然后…继续回美国上学？

那清妤呢？她这一走她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烦，抬手揉着眉心，这时候习惯性地想抽根烟，好几天没有抽，记得方清妤整理卫生的时候把她的烟放进了电视机柜的抽屉里，下床在柜子前蹲下，打开抽屉，里面全是家里常备的药品。

烟和药盒堆在一起，柯茉绵抽出烟盒，那堆药瞬时乱了队形，柯茉绵去整理东倒西歪的药盒，一片小小的红色包装引起了她的注意。

把它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拿在跟前。

durex…杜蕾斯，这是一片避孕套。